京市的風向來帶着冷冽,十二月步入深冬,風吹得人刺骨的寒。
秦笙從攝影棚走出來,視野驟然從人來人往的密集地變成了空無一人的荒茫,熱鬧忙碌的氣氛被冷清寂靜替代。
她深吸了口氣,冰涼的空氣讓昏沉的大腦清醒,清醒之後又有些許茫然。
秦笙剛剛收到來自醫院的提醒短信,提醒她下周三準時前往醫院,進行相關檢查。
這是一個月前就約好的日子,面診完徐平醫生後,她速戰速決地安排好了自己一個月後的行程。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秦笙感歎,手指不自覺穿過千鳥格羽絨服,停在被毛衣覆蓋的鎖骨上方。
術後兩個月,傷口已經初步恢複,她不需要再用減壓器防止傷口擴張,目前隻是用疤痕貼和疤痕膏來修複傷疤。
不知道是體質問題,還是疤痕貼或者疤痕膏真實有效,她的傷疤确實慢慢在變淺,沒有出現網絡帖子中那些可怕的事情,也幸好沒有嚴重到需要激光除疤的程度。
秦笙表現得很堅強,發現自己生病了,沒有諱疾忌醫,而是迅速給自己安排好了看病治病的行程,并且盡早手術。
但其實她不喜歡去醫院,生病之後每次去醫院更是提心吊膽。期待有個好結果,又害怕期待太高,希望落空。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臉蛋被風吹得冰涼,挺翹的鼻尖通紅,雙手插兜,身體卻挺得筆直。
忽然間,傳來一陣震動,秦笙手忙腳亂地在包裡好一頓翻找,最後在口袋裡找到了手機。
“喂?”她聲音輕揚,語調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歡快。
她把手機貼在臉頰,發熱的機體讓受凍的皮膚表面有了一絲解凍的感覺。溫熱的呼吸,伴随着說話聲,有白色的氣體出現。
趙仁翊穿着熟悉的白大褂,站在醫院走廊,透過玻璃往外望,零星的幾片黃葉還在枝頭頑強支撐,大部分樹木以光秃秃的姿态無畏地迎接風雪。
“嗯,是我。”他沒想到秦笙能及時接起電話,他知道秦笙想在住院前好好完成手上的工作,最近一直在加班很忙。
秦笙身體放松,整個人稍稍倚在身後的牆壁上,“你忙完啦?今天不用做手術嗎?”
通過無線電輸送,趙仁翊的中低音顯得格外性感有磁性。秦笙不自覺揉揉發紅的耳朵,有點酥麻,也有點癢。
趙仁翊:“沒有,等下四點的手術。”
秦笙挑眉,問:“林醫生看診又看到一兩點?”
趙仁翊:“嗯,今天病人有點多,老師結束得比較晚。”
秦笙感歎:“做醫生真忙啊。”
尤其是出了名的厲害外科醫生,不僅手術行程滿得快要爆炸,日常門診無法準時下班更是經常。
趙仁翊嘴角揚起一抹輕淺的弧度,調侃道:“你也是個大忙人。”
秦笙愣了一秒,想到自己周末因為加班拒絕了趙仁翊的電影票,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經過的護士推着推車,看見趙仁翊和他點頭問候。
趙仁翊當然不是追究秦笙拒絕自己的事情,備忘錄提醒他,今天是醫院給秦笙第一次發消息提醒的日子,他有點擔心。
“大忙人今天能準時下班嗎?”他故意用輕松的語氣問。
其實正常上下班對人身心造成的影響有限。在充足的下班時間内,大家可以通過回歸各自的生活得到恢複和療愈。
但加班不一樣,把有限的下班時間壓縮,有壓力的上班時間延長,此消彼長,帶來的影響也是如此。
趙仁翊不常把秦笙當作病人看待,隻提醒自己秦笙身體不太好,自己需要更加關注她的身心健康,讓她開心。
接連一周的加班,變短變少的聊天消息,以及逐漸逼近的碘131治療,讓他不自覺想要喚起秦笙身為病人的自覺,好好對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莫名的,秦笙有種小學生被老師抓住沒寫作業的心虛,她不自覺對着電話點頭,讷讷道:“應該可以,拍攝進行的很順利。”
“那就好。”趙仁翊有很多話想說,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後隻說了一句,“你看天氣預報了嗎?”
突入其來的問題,問得秦笙摸不着頭腦,“嗯?手機有天氣功能。”
趙仁翊低笑幾聲,附和道:“嗯,手機有天氣功能。”
“......”秦笙無言地打開天氣app,氣溫零下五攝氏度到零上三攝氏度,天氣下雪?
嗯?秦笙又認真看了一眼,是冰藍色的六角雪花,她記得自己早上看的時候好像沒有這回事兒?好吧,也可能她壓根沒看。
趙仁翊溫柔地說:“天氣預報通知今天可能會下京市今年的第一場雪。阿笙,我可以約你嗎?”
這是秦笙第一次聽趙仁翊叫她的昵稱,她聽過輕快的叫法,也聽過沉重的語氣,第一次發現原來“阿笙”兩個字可以被叫得這麼缱绻纏綿。
她恍惚分神了幾秒,趙仁翊沒出聲,安靜地等待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