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額相貼,肌膚相親。
少女的眼睫如兩把小扇,細細密密。
是暖熱的。
還好,正常。
堂溪胥垂眸看見徐凝平靜的睡顔,久久回不過神。
平日裡叽叽喳喳像鳥兒、活潑如驕陽的小姑娘,此刻卻靜得如了無漣漪的水面。
青年小心翼翼地擦着徐凝的額頭汗,沒過一會兒又有,水涼得快,來來回回換了兩三盆。
次日,暖光熹微。
光過于耀眼,睡夢中的徐凝艱難地睜開眼。
玄衣青年正手撐着太陽穴,側頭小睡。
徐凝想着他這樣睡也不舒服,就叫他醒來。
“堂溪胥。堂溪胥。”
墨睫輕顫,睜眼間,青年睡意朦胧。
“凝丫頭你怎麼傷成這樣了?”孫藥師敲了門見無人開,推門而入。
“外面風大,快快躺下。”孫保義心急得不行。
“老頭,你怎麼來了?莫非是太,咳,咳,太想我,所以專程,咳,專程來找我了?”
“少說些話,多喝點水。”堂溪胥淡聲打破,聽不出情緒。
徐凝盯了他一眼,順便送他一個白眼,然後順手接過堂溪胥倒來的水。
孫藥師探了下徐凝的脈:“脈象有些虛弱,内出血有些嚴重。”
孫保義看了一眼瞿襄,示意她過來瞧瞧。
瞿襄把了脈,面無表情,隻退在一旁。
這把徐凝看懵了。不過她實在沒有力氣詢問。
随後老頭又寫了副方子,吩咐藥童:“按着這個抓五副,用砂鍋小火慢熬半個時辰。”
“這是夜交藤,你多睡會兒,得養養精氣神。”孫老頭在蓮花形三足銅香爐裡點了香。
堂溪胥正想拿過去他去抓,孫藥師就制止了:“小子,你随我出來。”
“你應當看出來了,凝丫頭怕是被人下毒了。”老者滿臉擔憂。
“嗯,她昨夜手過分冰涼就不對。”
“這種毒有些奇特,它來自西域。毒王師父曾與我提過一嘴,叫什麼忘了,隻記得它毒性慢,存在感不強,内力深厚的人自可将它逼出,内力一般的人就隻能靠其他辦法。”瞿襄指出。
“外人不可以将它逼出來嗎?”
“不可,容易毒侵五髒六腑,而且你也容易走火入魔甚至經脈寸斷。”孫老頭連忙道。
“她隻有半年時間,半年内要麼服解藥,要麼提升内力自行将它逼出,并且半年内不可大幅度使用内功,否則必将暴血而亡。”瞿襄神色極為嚴肅。
堂溪胥聽後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像都是他的錯。
他不該鼓勵她去奪劍,她想要,就應該他去奪,然後送給她。
可惜一切都晚了。
瞿襄見青年沉默,隻道:“我回去也會盡量研制解藥,不過臨走前要帶點徐姑娘的血回去,才好研究。”
門後的少女聽後在心裡默默道:“光羽,我相信你不會讓我死的,任務還差了很多,畢竟重開的機會隻有三次。要噶也不能現在噶,你說是不?”
系統明明已經彈出來了,但它不語,隻是一味地沉默。
……
“對不起。”
這個很少向他人低頭認錯的青年,此刻半蹲在少女的床前向她輕聲道歉。
徐凝白天睡得多,晚上就沒什麼瞌睡。
她不是個會裝睡的人,索性直接醒來。
“什麼對不起。那把劍是我自己想要,我自己受的傷不怪任何人,怪隻怪我自己粗心,竟沒留意有人給我下毒。”徐凝這會兒精神好多了,臉漸漸有血色。
徐凝見青年有些疑惑,淡笑着:“你們避開我談話,我就知道有什麼事不對。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
少女絲毫沒有因中毒而悲哀,平淡、甯靜,仿佛是一件很尋常的事。
“從明日起,我教你内力。”
堂溪胥吹滅燭火,再次點上安神香,半坐在屏風後閉眼休息。
“啊?這也太快了吧?”
“早點休息,明日要早起。”
一炷香後。
“阿胥,阿胥?你睡着了嗎?”徐凝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确實睡不着。
沒聲。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一千隻羊。
徐凝清醒地睜開眼。
還是睡不着。
少女琥珀似的眼珠子一轉,她起身點亮了旁邊的燭台。
腳剛一下地,嘶——嘶,确實涼,畢竟都臘月了。
徐凝将燭台放一邊,視線昏暗,找了一圈才看見自己的鞋被齊放在左邊。
她懶得穿鞋襪,直接穿鞋。鞋筒軟榻,又比較長,不大好穿。
看來得找時間做雙拖鞋,這晚上起夜穿着确實不方便。
她整理好又去拿燭台。
無裡有炭火,窗戶沒關多嚴實。“呼——呼”燭火微暗,風輕輕卷起屏風前的薄紗。
少女轉身間一張俊臉映入眼簾,半張臉被燭火照着,眸子晦明晦暗,瞳孔裡閃着燭光。
“呵”,一個踉跄,徐凝緊握住燭台跌坐回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