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銀發披肩,約莫六十來歲,着一身藍白長袍,濃眉緊皺。
老頭接過徐凝,都三年了,這孩子也不曉得回去看看他。
要不是昨日恰好碰見老三,徐丘白還不知道徐凝成親了,還是一個他不喜歡的人。
堂溪胥正和衆人在往生殿議事,一個小喽啰急急忙忙闖進來,對堂溪胥耳語了幾句。
“什麼?!”青年眉眼焦急,來回踱步。
徐凝的武功早已步入大重天,能把她抓走的人必然武階在她之上。
堂溪胥一路上想了許多人,愣是沒想出一個人來。
徐凝失蹤的地方剛好臨近不惑城出口,現場隻留下一枚淺藍色的劍穗,是前些日子堂溪胥給她編的。
精緻的劍穗上落了些許灰塵,堂溪胥用華貴的衣袍小心擦拭着穗子,後又放進胸前的衣袍内。
天已經亮了不少,清晨時掉了些雨,空氣濕漉漉的,江山煙霧彌漫,水波重重。
徐凝腦子暈乎乎的,像是灌了水,昏昏沉沉。
徐丘白溫好一壺酒,爐中炭火掐了好幾次才滅。
“小友遠道而來,不若喝一杯啊?”徐丘白呈起一杯梅子酒,眼皮卻不曾擡一下。
來者微眯起眼,準備接過。
徐丘白反手打翻杯盞,反剪青年的雙手。
堂溪胥擡眼,這才看清老人樣貌。
徐丘白看着堂溪胥這張臉就一肚子火,也不管什麼前輩欺負晚輩的話,擡腳踢翻桌子,伸掌直擊堂溪胥胸脯。
這個小兔崽子,仗着自己武功好,就把老幺拐了去。人人都說這不惑城城主“槍雨刺命”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我那可憐的老幺哦,小時候我都舍不得讓她吃一點苦,如今卻被這小子拐了去,師父今日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帶走。
徐丘白越想越氣,出手更是越來越狠。
堂溪胥一直防守,哪怕出招也沒下狠手。
江上的小船搖搖晃晃,蕩起卷卷波紋,天際邊露出一抹魚肚白,江面上到硬着金黃的半日,幾隻雀兒“喳喳”落在枝頭上,好似在為什麼事争吵不休。
幾個回合下來,徐丘白倏然停下來,甩甩衣袖罷手:“不打了,不打了。”
捂着胸半躺在地上的青年,擦了擦唇角的血,勾唇淺笑。
徐丘白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水,墨眉尚未舒展:“你别以為我原諒你了。才打了你幾下,就以為能娶我徒兒。”
徐丘白半晌沒聽見人回應,“诶,你小子……”
堂溪胥看着徐凝踢被子了,過去給女子掖掖被角。徐丘白說不出什麼話,總覺着心裡不舒服,有些膈應。
“怎麼了,師父?”
徐老爺子的臉氣得紅了又紅,綠了又綠,白了又白。
也不嫌臊,你認我做師父,我還不答應呢。
盡管徐丘白知道堂溪胥根骨奇佳,收他為徒,做師父的臉上都無限風光。
堂溪胥還遠遠看着他,墨黑的瞳孔裡溢滿期盼。
徐丘白長歎一口氣,又瞧瞧自己的徒弟,昨夜夢回,嘴裡還一個勁地喊着“阿昭、阿昭”。
“罷了,事已至此,我也制止不得。”
堂溪胥眉間的雪悄然融化,嘴角泛起淺淺笑意。
“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做的那些事,凝兒不可攪和進去。”徐丘白擡眼,怒視着青年,銀白的長眉像是兩把短劍,架在堂溪胥脖子上威脅。
徐凝還那麼小,徐丘白不想讓她重走徐凝親娘的老路。
堂溪胥清幽的眸子上倏然蒙了一層薄薄的紗,看着眼前女子的睡顔,約莫過了半刻鐘。青年轉身離去:“不會的。”
徐丘白本以為堂溪胥會把徐凝帶走,眼前見着青年獨身前行,心裡說不出滋味。
又過了一日一夜,船到岸時,徐凝才悠悠醒來。
徐凝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又是一場大腦風暴,徐凝快速在記憶裡搜索。
“師、父?”徐凝試探着喊道。
徐丘白滿眼期待地看着徐凝,看到多年不見的徒弟,終于想起師父的名字來,那叫一個高興。
“诶,對,就是這個稱呼。”
徐老爺子笑眯眯地撫着串臉胡,還好,還好,還記得我。
“您怎麼會在這?我又怎麼會在這?”
徐丘白告訴她,她的三師兄裴遠池幾日前外出碰到他,不小心把徐凝成親的事說漏嘴。徐丘白當夜“提着兩米大刀”來不惑城找人。
“什麼?您剛才說我那三師兄是裴遠池?他不是三絕骰王嗎?”
“是。我座下的弟子,向來是放養,老三去不惑城我早就知道。”
徐凝小腦萎縮,世界果然是個巨大的草戲班子,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發生不了。
“你别擔心啊,老三在‘外面’是沒有透露真名的,旁人隻知道他是不惑城的二城主。他惹的那些禍,顧及不到咱們。”徐老頭笑嘻嘻的,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徐凝眉毛上挑,久久回不過神。
望月樓落于紫竹山峰頂,漫山紫竹,雲海繞山,山的背後便是逸山林海。
逸山林海地勢險峻,不少人來此都命喪黃泉,此處亦算是望月樓的一道護山“屏障”。
林海與望月樓的交界地又稱為“望月林”,是望月樓中衆多弟子的墓地,林海深處有一衣冠冢,旁邊立着個無字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