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跑出酒吧街,白萦扭頭往身後看,那些從酒吧裡追出來的人已經不見蹤影,他茫然問道:“那幾個人,是不是有話想對我們說?”
秦眷書心想,不是我們,隻是你。
“無關緊要的人,不用理會。”秦眷書又叮囑道,“以後不要一個人來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太危險了。”
他感覺自己像為如花似玉的女兒操碎了心的老父親,白萦要是獨自來到這種地方,隻怕骨頭都要被人嚼吧嚼吧吞下去了。
“我又不喜歡喝酒,沒事才不會來。”白萦說着,伸出空着的那隻手在秦眷書的手機上劃啊劃,“我們走哪條路線啊?”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仍被秦眷書緊緊握着,也沒有留心自己的臉頰已經貼在秦眷書肩上,被頂出一個小小的凹陷。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機屏幕上,不知身邊人心猿意馬。
秦眷書定了定心神:“步行街離這裡不遠,不如先去那裡吧?”
白萦沒意見。
他們選了一條據說最适合天黑後去的citywalk路線,貫穿了申城的幾個标志性景點。兩人其實都算是土生土長的申城人,但一個每天忙忙碌碌根本沒空遊覽這座城市,一個則幼時遠渡重洋早就模糊了對這座城市的記憶,倒是和熱門景點往來不絕的遊客沒什麼兩樣。
“好多人。”白萦不禁感慨,明明現在是旅遊淡季,還趕上工作日,步行街卻不知道比酒吧街熱鬧多少倍,禁止車輛通行的街面上除了人就是人。
秦眷書把白萦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避免被人流沖散成了更好的借口。
白萦心中其實也疑惑過一下,就算是為了避免分散,兩個男人有必要把手一直握着嗎?街上成群結伴的女生都不見得有這般親密,好兄弟間還是勾肩搭背更多吧……
然而他才表現出一點要把手抽出來的念頭,秦眷書就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有什麼想吃的嗎?”
白萦失笑:“是你沒有吃晚飯,該問你有什麼想吃的吧?”
秦眷書覺得,還是投喂白萦這個過程能獲得更多愉悅感。
步行街上最多的店就是賣吃的店,然而兩個人左看看右看看,俱露出選擇困難的神情來。事已至此,還是看看某書怎麼說的吧。
白萦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譚記點心局,百年老店,匠心獨具。”
秦眷書左右看了看,能看見的十幾家店裡一半是百年老店。
“蔥王手擀面,申城面食标杆,沒有人能拒絕來一碗酸湯手擀面。”白萦又說道。
那家店恰好離得不遠,秦眷書冷靜地提醒道:“店外已經排了幾十号人了。”
白萦倒吸一口冷氣,不了不了,等排到店都要打烊了。
“還有這家,洋桃蝴蝶酥,申城時下最熱點心,來申城不得不嘗,伴手禮的最佳選擇……咦,這家店的廣告好像是我們打的。”小蛇震驚,與甲方扯皮的痛苦回憶一下子湧現上來。
兩個人對着一部手機鑽研了半晌,也沒有挑出一家不用排隊、有口皆碑、食物的美味沒有染上甲方的惡毒的店來,最後兩個人手拉手,呆呆傻傻地奔向全國統一流水店。
一手竹筒冰淇淋,一手鮮榨柳橙汁,走到街道末尾把吃完冰淇淋剩下的竹筒扔了還能再捎上兩串鱿魚腿,全國統一網紅款,無知遊客的最佳選擇!
秦眷書找店家多要了兩張紙巾,仔仔細細包好串起鱿魚腿的簽子,才将它們遞給白萦。
秦眷書自己手裡也拿了一串,看上去吃起來毫無心理障礙,白萦好奇地看着他,他還以為像秦眷書這樣的大老闆,從來都是出入西餐廳,看不上這些街頭燒烤的。
“怎麼了?”秦眷書發現白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一會兒。
白萦誠實道:“我以為你不會吃這些東西。”
秦眷書笑道:“為什麼這麼覺得?”
“唔……因為重油重鹽,衛生存疑,對身體不好?”白萦說道。
秦眷書道:“你不是也在吃?”
白萦道:“我不一樣的。”
他可是肚子裡能湊出一張元素周期表的社畜,和你們這些講究的大老闆才不一樣呢!
“哪有什麼不一樣的,大多數人都覺得好吃的東西,我也不例外。”秦眷書轉了轉手中的鱿魚腿,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我小時候放學回家,司機總是會路過另一所學校,那所小學比我讀的熱鬧許多,放學期間校門口會聚集許多小攤小販,最熱鬧的就是賣烤串的攤子。我一直好奇有多好吃,但司機聽我爸的話,不僅不會買給我,還把這件事告訴我爸,當天我就被訓了一頓,他罵我怎麼能惦記這些不符合我身份的東西。”
哇,這個世界上居然還真有這種天龍人。白萦大受震撼。
“我媽媽後來知道了這件事,有一天放學,我發現在校門口等我的不是熟悉的司機,而是媽媽。她牽着我的手去了那所普通小學,給我買了一大把我爸口中不合身份的羊肉串。”秦眷書低聲道,“非常好吃,但我爸那種人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對嘛,明明無敵好吃。”白萦贊同道,“我讀的小學校門口也有賣,但是我買不起……不過我的同學人都非常好,總是有人送我好吃的。”
不僅僅是因為人好吧?
秦眷書不禁看向白萦明亮的眼睛,他一定是在很小的時候,就非常招人喜歡了。
秦眷書道:“我如果和你一個班級,一定也忍不住天天給你買好吃的。”
“但老是白吃白喝同學東西是不好的。”白萦是很有底線的小蛇,“所以我主動提出把作業給他們抄,但是……”
秦眷書順着他的話問:“但是?”
“但是他們說準确率太低了!”白萦沮喪道,心裡的小蛇無力地耷拉着腦袋,“學習委員還抓着我補課!”
秦眷書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可愛,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秦眷書心想,隻要和他待在一起,哪怕什麼都不做,一切壞心情也會消失無蹤。
到底誰能夠擁有他呢?
兩個人走出步行街,順着博主精心規劃的citywalk路線去看了音樂噴泉。水柱随着音樂攀升到不同的高度,炸開不同大小的水花,變成五彩斑斓的顔色,華光落在白萦的眼睛裡。天上降下細如牛毛的水珠,秦眷書伸出手,撐在白萦頭頂。
之後又去複古車站,坐上上個世紀樣式的公共汽車,遊客很多,他們沒有争搶位置,抓着車頂垂下來的扶手,秦眷書隐隐将白萦圈在懷裡保護着。
這是條沿江的線路,沿着申城最大河流申江的東岸一路前行,對岸是一大片西式建築,燈光勾勒出建築的輪廓,本地人都叫作西洋灘。直至他們在終點站下車,西洋灘還沒綿延到它的盡頭,似乎要随着滾滾流逝的江水一直蔓延到天邊。
他們沿着江繼續往前走,和他們一樣citywalk的人不少,還有許多純粹出來沿江散步的普通市民,但總的來說沒有步行街那麼熱鬧,迎面而來的江風将話語吹散,大家隻能聽見身邊人的聲音。
有人在看景,有人在看人。秦眷書的目光總是落在白萦身上,白萦卻抱着還剩一點的柳橙汁,專注地看着對岸的風景。
嗚嗚,這才是生活啊,不用工作真的太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