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專業理論課程的整天轟炸、對旅行冒險的戒斷反應，甚至要加上，自身繪畫創作的靈感滞洩——

這三者的多重壓力下，萬晴在回鄉的第四天，也是正巧趕上的國慶假期第二天，她訂到機票，閃擊到朋友夏梨的宿舍樓下，她一手領着一塑料袋的零食，一手提着裝有帶給夏梨的小禮品紙袋，對看見她一臉茫然和驚喜的夏梨，淡定地道，“禮尚外來……”

因為隻搶到回程票，沒搶到回家車票，而被迫留校的夏梨，欣慰地道，“你竟然沒回家，跑來找我了……”

夏梨好奇地接過紙袋，從裡面抽出一本畫冊，她激動又意外地喊着，“是**13年在北京發行的絕版畫冊！這本，我淘了好久都沒收到！”

她小心翼翼地翻着嶄新的畫冊，念叨着，“當時因為我們**隻是個新人畫家，初出茅廬，沒有太多知名度，這版畫冊當時預發行業賣得不太好，本來是計劃販賣100萬本，結果最後隻賣了20萬冊。”

“後來，畫冊原刊印本意外丢失，即使後來又除了内容基本一緻的畫冊，但這版排版的畫冊卻是絕版了……”

萬晴看着有些遺憾的夏梨，她這個好朋友不像羅應依喜歡追星，不像何輕舟喜歡玩劇本殺，不像季昭喜歡戶外攝影，也不像萬晴一樣，喜歡畫畫和閱讀各種形式的故事——

夏梨沒有别的愛好，她隻喜歡翻看和收藏畫冊，這個愛好似乎和她小時候喜歡看繪本與她媽媽是知名畫家有關……

萬晴回道，“你之前一直說過，這個畫家的實體畫冊，你就差這一本沒有收藏了，覺得很不甘心嗎？”

不久前，剛去13年的北京溜達過的萬晴，偶然路過某個書店的時候，驚喜地在書店放在門外，搞促銷活動的書架上，發現了這本畫冊，她翻着自己打工剩餘的錢，順手就把畫冊買了下來。

萬晴說着自己一開始就想好的說辭，笑着解釋道，“我這次工作，正好遇見個也喜歡收藏畫冊的同事，我就想起你一直想收這版畫冊來，順口問了一下，沒想到他手裡還真有，而且，他當時甚至買了好幾本，都保存得像新的一樣。”

“我就告訴他，我身邊有人很喜歡這個畫家，但一直沒收到，問他能不能出，”萬晴跟自己的小夥伴，講着自己與并不存在的同事間的對話，道，“他就說同事一場，再加上是把多餘的畫冊，送給跟自己有相同的熱愛和品味的人，那家夥就把畫冊送給我了。”

夏梨懷疑地道，“可是，這個畫冊的市場價都炒到好幾萬了，他真是送給你的？”

萬晴就搖搖頭，回道，“大概是他在工作的時候接受了我的幫忙，欠了我一個很大的人情。”

“這麼巧？”夏梨皺着眉，見萬晴一臉“我也沒想到”的無奈表情，她才放下點心來，不再過于擔心，萬晴有沒有為了這套畫冊花了非常多的功夫。

夏梨開着玩笑道，“雖然他手裡要是有好幾本，也可能不會那麼在乎這麼一本，但幾萬的畫本冊，看在同事和一個人情的份上，這人說送就送了，你不會是救了他一命吧？”

萬晴聳肩，笑着指出問題，道，“要是真到救人一命的程度，家裡這麼多值錢畫冊的人，怎麼可能隻送一個畫冊呢？”

她眨眨眼，認真地注視着夏梨，思索了片刻就道，“我這次工作去了沙漠，那裡天氣狀态很不好，我就幫了他一點生存上的忙。”

萬晴用自己在沙漠的經曆，拼造出另一種工作經曆來，“雖然沒有到救他一命的程度，但确實是在沙漠裡一起共面天災的程度了，可能讓他産生了些同事共患難後的惺惺相惜了吧。”

夏梨眼皮一跳，心驚地道，“沙漠？天災？！”

但她又看了看比上次見面白了不少的萬晴，不相信地回道，“從沙漠回來，一般人不都會變黑嗎？可你看着還白了不少，我剛剛還想問你是不是抹了什麼東西呢……”

“總不能是你怕自己曬得太黑，抹了白了好幾個色号的粉底後，才來見我的吧？”夏梨天馬行空地邊想邊說着。

“可那有那種能白那麼多的粉底啊？”

但她又端詳了一會兒萬晴，便直接打消了自己的猜測，“你臉上一點化妝痕迹都沒有，要是有這麼服帖的底妝，你早把那些化妝産品，分享給我和應依了……”

萬晴對着兀自推測着的夏梨，無語地打斷，示意她讓自己先說完，透露着一些實話，道，“我在沙漠裡，遇到了一些情況，身體出了問題……”

“什麼？！！”

“不是什麼大問題，”萬晴安撫着一臉擔心的夏梨，就道，“就是被一種很少見的毒蟲咬了，那種毒會對身體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永久傷害，雖然解了毒也好不了，但好在我中毒程度不深，解毒也快，也到不了危及生命和折壽的程度……”

“什麼毒的永久性傷害是讓人變白啊？”夏梨懷疑地掃視着萬晴，似乎在找萬晴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萬晴就抓起夏梨空着的手，那懷疑的眼神在被萬晴的體溫猛地涼了一下後，轉變成嚴肅。

“所以，你這趟不隻是來看我的，”夏梨反握住萬晴的手，邊說着，臉上帶笑的表情邊跟着她的話語平淡下來。

她眯起眼盯着萬晴，看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道，“你還是來找我傾訴你的工作生活，和提前給自己的身體問題做個解釋的……”

“哈哈，”萬晴無辜地眨眨眼，見夏梨仍是一副嚴肅的樣子，心虛地移開視線，讪笑了兩聲。

夏梨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松開萬晴的手，把畫冊放進紙袋裡，說道，“算了，看在你忙自己的事時，明明人都斷聯，但還能想起我想要的這版畫冊，想着第一時間能來找我傾訴——”

“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夏梨聳肩，歪頭問道，“你吃晚飯沒？”

“沒有。”

“那太好了！我們學校食堂有個窗口的米線非常好吃，咱們一起去吃吧！我請你。”

萬晴見夏梨抱着畫冊笑眯眯地，像是不會過多詢問，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氣，提議道，“那你先把這些零食和那本畫冊放回宿舍吧，我在這裡等你。”

“好，那我馬上回來，”夏梨點點頭道，她顯然也不想帶着這麼多東西和寶貴的畫冊去食堂。

萬晴見夏梨帶着東西進了宿舍樓，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擡頭看了看天，她腦海裡響起系統的聲音，“雖然你的某些情況，在親人和朋友這裡過個明路，勉強算是必要的，但一會兒你和她的聊天，仍然需要把握透露的程度。”

系統幽幽地補充道，“你也不想被身邊的熟人，一臉擔心地拉去精神病院吧？”

“哇，這是威脅嗎？”萬晴跟系統開着玩笑回複道。

“不是威脅，”系統歎口氣道，“是很客觀的，對你朋友反應的擔心。”

“也是對她反應最差情況的推測。”

萬晴盯着夏梨宿舍樓的門口，心累地半蹲下來，她捂着臉，在心中回複着K509，“夏梨不可能把我拉去精神病院的，我在她這腦子有問題，思路和正常人不一樣，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系統：？

系統吐槽道，“你和你這些朋友到底是什麼個相處模式啊？”

“我們這幾個人的事情吧，一言兩語，很難說清楚的，”萬晴心下搖頭道，便沒再說話。

等到夏梨小跑着出來，萬晴一聲不吭地跟着夏梨一路走進食堂，一起買了米線，面對面地在食堂的桌子旁坐下，夏梨故作嚴肅地先開口道，“好了，萬晴同志，你可以開始你的陳述了。”

吹了吹米粉，正想嗦一口的萬晴動作一頓，隻好放下筷子，挑揀着自己在沙漠的生活，給夏梨講述了一個——去沙漠出差，實地調研，卻遇到了沙塵暴，團隊在躲避過程中，躲避着進到一座内有毒蟲的古代遺迹——的工作經曆。

夏梨眯着眼邊聽，邊時不時地對萬晴的話做出回應，她聽完萬晴的話，食堂的人流鬧鬧騰騰地喧鬧着，做出點評，“像小說的冒險經曆，太扯了。”

萬晴輕啧一聲，暴風式地嗦了口粉，她簡單地嚼了兩下，咽下去後，冷漠又擺爛地回道，“愛信不信。”

真實經曆可比她編的還扯……

夏梨瞥了一眼手機鎖屏上的時間，她們已經在食堂帶了半個小時了，人流稀少的食堂，在萬晴闡述的過程中，進來又離去了不少同樣留校且吃食堂的學生。

食堂的打飯窗口前隻有十來個腦袋，但……

夏梨瞄了一眼周圍異常坐得很滿的幾桌，這一圈大多都是從萬晴講述的途中在附近坐下的。

雖然夏梨都不認識這些人，也沒有跟她一個專業的學生，但這群人有一個共同點——

這群人，尤其是跟自己夥伴一起來的一部分人，一開始還會跟對方聊兩句，但莫名地都歸于寂靜，停下來聊天，安靜地吃着飯，試不試地往她們這桌看兩眼。

餘光掃過一圈，夏梨看着周圍都坐了半天，哪怕桌上的東西已經吃完，也坐在原地不動的學生，心累地歎了口氣——她都看見左邊那桌面對面地打字聊天了诶！

那種邊拿着手機，邊擡頭看看對方，向着她們這邊努嘴，做出奇怪表情的樣子……

一看就是在偷聽，外加用手機說悄悄話吧！！

夏梨又歎了口氣，也沒把周圍的學生太放在心上，反正都不認識，她就道，“你這經曆已經不是我想不想信的程度了，而是能不能出書的精彩了……”

萬晴的表情有些郁悶，夏梨就開着玩笑道，“不過，你這些事情要是跟季昭分享，他肯定得扯着你的領子，問你們公司怎麼進。”

萬晴思索片刻，認同地點着頭，“是他幹得出來的事，那家夥那麼喜歡戶外攝影，要是真讓他找找三天兩頭去戶外出差考察的工作，他得直接化身野人，永居在人類聚集地之外了。”

“很犀利的推測啊，”夏梨摸着下巴，笑道，“但一想到，你這句話的落實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我就想笑。”

夏梨話語一頓，她同萬晴對視了兩秒，兩人異口同聲地道，“還得是季昭啊。”

彼此間的默契，讓兩人相視一笑。

但這麼一提起季昭對戶外攝像的熱愛，萬晴還真思考了兩秒，自己的好友季昭當測評員的可能性。

要是季昭去了沙海世界，以他超強的交際能力，他覺得能和黎簇他們瞬間打成一片，也能在沙漠裡拍出來絕美的日照圖，能把吳邪他們的照片，即使不後期優化，也拍得像寫真一樣——

肯定不像她一樣，拍照技術明顯有待提升……

思路一到這，萬晴不免地有些憂傷，她心想，要不，她跑去找季昭，專門過去偷個師？

以她對季昭這些年來的了解來看，這家夥對自己所掌握的各種技能和知識一向不藏着掖着，不然這家夥也不會上趕着教其餘四個打牌作弊技巧……

雖說每次五個人搭夥旅遊的時候，季昭即使不帶相機，他也都是主動攔過拍照任務的人——他那設備，尤其是什麼鏡頭箱，對于五人的“短途”旅程，“假期外出人擠人”，實在是過于嚴謹和專業了。

而往往隻要季昭帶上自己的攝影設備，他絕對會在旅遊的半路，人就莫名其妙地跑沒影了。

就像之前一起去草原，某人為了拍羚羊，結果他就靜悄悄地跟着羚羊移動走了，怎麼也聯系不上人，讓萬晴他們跟着當地向導硬生生地找了一整個下午！！

自那之後，除非五人一開始出門就商量好了，類似說了“允許季昭單獨行動”，“允許季昭短時放生”的話，否則，他們是會嚴令禁止季昭帶他那些死貴的設備的。

所以，他們出去玩，攔過拍照工作的季昭，一般用的是羅應依的拍立得或者五人其中一人的手機，他每次拍完後，也都會興緻極高地拉着他們四個分享，講解好看的照片都是怎麼拍出來，有什麼注意事項……

但萬晴每次都是表面乖巧，實則走神地聽了全程——可她覺得這也不能怪她自己——季昭講得實在過于專業了啊喂！

什麼自然光，什麼背光，什麼感光度，構圖線，構圖格局……

萬晴現在想起來他提到的幾個零星詞語，都有些頭大，她低着頭嗦着米粉，自己手機裡那幾張吳邪他們的照片，卻又閃回在萬晴的眼前。

萬晴閉了下眼，對自己道，還是去偷個師吧，下次要是去逛個漫展，沒準她看見出自己推的cos老師，也能自信地說出句“老師，我來給你拍！包出片的”。

旅行必備設備，不僅能是手機和平闆，也有專業攝影模式，萬晴已經在最近試過了，雖然她玩不明白，但不用白不用啊！

萬晴這麼想着，坐在她對面的夏梨，默默地等着萬晴吃完最後幾口粉，才開口道，“那你們公司，有什麼招聘條件嗎？聽起來很有意思，我也想試着投投簡曆。”

萬晴一愣，腦中的胡思亂想被打斷，她下意識地道，“那我給你問問？”

她邊從衣服兜裡拿出手機，邊在腦子敲着系統，想問問情況。

一直在聽兩人聊天的K509就道，“公司一般會主動找員工，也就是說，ATπ除了技術後勤部外，根本就沒有投簡曆的說法。”

系統補充道，“而技術後勤部，隻是面向公司總部所處世界招聘，偶爾會收納一小部分技術能力達标的原測評員，但測評員轉部，不僅需要等級S級以上，還要通過轉部考核。”

“那很難了，”萬晴心中感歎着技術後勤部的入崗要求，實在過于苛刻，一邊又對不能拉夏梨下水感到遺憾和慶幸。

慶幸于，她不用面對多少都會遇到點生命危險的測評任務——萬晴最近這兩天可還因為胳膊上的傷口，吃着鎮痛止血藥呢——但她也遺憾于，沒辦法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分享關于公司的秘密，不能和夏梨一起旅行……

她隻好用手機打着字，等了片刻，對夏梨抱歉地說道，“我們公司招人很古怪，招聘部門隻自己找員工，不開放公開招聘，也沒有員工引薦。”

“這樣啊，”夏梨無所謂地點點頭，對于這個結果不太意外，從上次自己去找萬晴，但她一直不願透露工作内容的樣子來看，萬晴所在的公司内部，肯定是很強調工作的保密性的。

雖然她也奇怪萬晴這次會找她談工作的内容，但萬晴所說的經曆更多強調于冒險，對于可能于工作考察有關的内容，似乎都一筆帶過了。

就比如，萬晴隻提到團隊躲避的遺迹，卻沒提遺迹是什麼樣子的，她看到什麼古迹之類的……

雖然工作内容需要保密本身就很奇怪，但這個公司招人肯定也會因為這一點，篩選得更加嚴格和特殊。

同為大四生的“師範生”夏梨，沒再多問招聘的事情——

畢竟，比起萬晴口中需要東跑西跑的工作，選擇了師範專業的她，心中自己的就業方向，還是更傾向于工作生活更平穩安定的行業。

比如，自身專業對應的教師行業——最好是有編制的——或是考公。

夏梨盯了會兒萬晴，自己小夥伴的下巴明顯尖了不少——萬晴似乎比半個月前見面，瘦了很多……

其實，夏梨心裡還是很意外，愛好方面，隻沉迷于二次元等虛構故事、有空閑時，除非朋友提議外出，獨處時更多傾向于在家宅着的萬晴，竟然會選擇這種去各種地方跑的工作。

甚至，她看起來樂在其中——方才，哪怕嘴上對她抱怨了沙漠裡的環境有多惡劣，但萬晴那時的眼神卻是亮的。

她找到了自己喜歡的工作，夏梨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