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招待察言觀色,便轉頭指了另一把光華雪亮的長劍,那劍極細長,劍鋒如雪、光芒四射,顯然是一把好劍,又道:“這劍是天工坊的大匠所鑄,削鐵如泥,通身輕盈,堅不可摧,正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好劍,正配這位客官的人品。”,這話卻又是對着薛珩說的了。
薛珩聽她這一番天花亂墜下來,嘴角微微抽搐,随即神色微斂,問那招待道:“剛才來的那位玄衣姑娘,是什麼人?”
那招待聽她問這個,也不禁神色微斂,壓低聲音道:“客官小點聲,讓管事聽見了便不好了。”
薛珩微微颔首,示意她說下去。
那招待見薛珩頗為好奇,便低聲道:“客官有所不知,适才來的那玄衣姑娘,正是我們主家鐘家的大姑娘鐘暮離。”
薛珩聞言也在意料之内,畢竟那崔管事和這招待都叫她“大姑娘”。隻是心下還有些詫異,畢竟如此說來,那崔管事便是她的屬下了,卻哪有屬下對主子如此态度之理。
那招待繼續低聲道:“管事本來也可算大姑娘的繼姑了,隻是管事大約并不認她,故而她才并未如此稱呼。”
薛珩二人聞言更是詫異,隻是繼續聽下去。
那招待絮絮說來。
鐘家是京城有名的鑄劍世家,其家族在兵器上的生意已有很多代了,長年下來,生意做的很大、聲名也頗盛,這天工坊正是鐘家的産業之一。
那玄衣女子名喚鐘暮離,本也出身鐘家嫡系,父親原是鐘家家主的正夫。
隻是她命苦,剛生來沒多久,父親便跟别的女子跑了。
鐘家家主氣炸了心肺,但冷靜下來後,一時竟也不能确定鐘暮離是否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但事已至此,也别無他法,隻能認下了這個女兒,随便給她取了暮離這個帶有不祥寓意的名字。
鐘家家主心有惱恨,在鐘暮離父親跑了的下個月便迎娶了新的正夫,正夫是個小家公子、姓崔。
婚禮那天張燈結彩、大宴賓客、熱鬧非凡。
尚在襁褓裡的鐘暮離便被抛在了窮陋的小院裡,被鐘家府裡一個年老的小厮看顧着,連個奶爹都沒有。
此後鐘暮離的人生可想而知,母親的冷漠忽視,繼父的敵意刻薄,連帶着整個鐘府裡的管家、下人們都不把她這個大姑娘放在眼裡,她的地位連個侍女也不如。
鐘暮離出生兩年後,新正君生下了一個女兒,鐘家家主為之取名明珠,便是鐘家的二姑娘,鐘暮離的二妹了。
鐘明珠的人生如同名字,被全家人視為掌上明珠,如珠如寶、千寵萬愛。
相比之下,鐘暮離的境遇就堪稱慘淡了,沒有人關心她的任何事情。
鐘暮離小時候隻跟着私塾娘子讀了幾年書,識得幾個字,此後便被關在院子裡,平日百無聊賴。
無聊之中,她泡在鐘家的書屋裡,看那些堆積如山的有關鑄劍的書籍。
她自身也很有天賦,看多了書,偶爾拿着自家鍛坊剩下的邊角料練手,竟在十四歲那年便鍛造出了一把很好的短劍,引起了鐘家家主的注意。
此後,她便常常鍛造兵器,被鐘家放在店鋪裡出售,卻從未署過名。
長大後的鐘暮離容貌越發肖似父親,便更為被母親所厭棄了。但鐘家家主又顧忌她的鑄劍天賦,待她态度頗為複雜。
崔管事便是鐘暮離的繼父崔正君的姐姐,崔家本是小門小戶,靠着崔正君的裙帶關系,如今才能在鐘家的産業裡有了幾分地位。
故而崔管事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弟弟崔正君、外甥女鐘明珠,而針對有一絲潛在威脅的鐘暮離了。
這些陳年舊事那招待也隻是略知二三,其中如鐘暮離匿名鍛造兵器之事,她更是無從得知,故隻給薛珩二人說了個因果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