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林雲舟終于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三劍散人。
祭壇中央,巍峨的黑石柱聳立而起,鎖鍊纏繞其上,魔氣在空氣中遊走,隐隐透着壓抑的肅殺之氣。
然而,與這森然的氛圍截然不同的,是那被綁在柱子上的男人——他顯得過于普通,甚至稱得上寒酸。
林雲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位白衣飄飄、仙風道骨的劍修,或者是身披道袍、眼神淩厲的劍仙。
可現實的三劍散人,卻讓她一時間有些失望。
眼前的男人衣着樸素至極,甚至可以說是簡陋——那件褪色的粗布麻衣上沾着些許灰塵,袖口處有幾道磨損的痕迹,像是多年未曾更換的舊衣物。
腰間的布帶松松垮垮地系着,甚至連一塊像樣的玉佩都沒有。
他的發髻松散,幾縷發絲随意地落下,遮住了額角,毫無半點劍修應有的飄然神采。
若非親眼所見,林雲舟根本不會相信,這樣一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道士,竟然會是天香那樣的大美人一生的執念。
林雲舟的目光順着他被月光鍍上的臉緩緩下移,又落回他那雙被鐵鍊捆縛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長卻略顯粗糙,掌心有些繭子,看得出是握劍之人,但除此之外,實在看不出半點驚世之姿。
一時間,林雲舟竟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歎了口氣:“哎……”
她這聲幽幽的歎息,聽得站在旁邊的季清吟微微側目,問道:“你為何歎氣?”
林雲舟雙臂抱胸,一臉無奈地說道:“你看,前面不遠處那位是天香大美人的心上人三劍散人耶!可是,也不過如此嘛~”
她咂了咂嘴,語調帶着一絲遺憾,“我還以為他得多驚豔呢,結果就很一般啊。”
說完,她瞥向季清吟,唇角一揚,真心誇贊道:“還不如你好看。”
季清吟愣了一瞬,随即無奈地失笑,眼底浮現出一抹愉悅。
不過,他旋即正色,嚴肅地教育她:“正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你怎可如此膚淺,光憑外表評判一人?”
林雲舟聳了聳肩,似乎認真思考了一番,但語氣還是很敷衍:“行吧。既然他能成為天香的執念,大概是品性定然高潔,才能讓見慣了臭男人的天香深深敬佩吧。”
她的聲音不大,卻正好讓夜風送入祭壇中央。
被綁在柱子上的男人緩緩睜開眼。
他的目光如古井無波,平靜得仿佛塵埃不落。
季清吟的目光也重新落回那被囚禁的三劍散人身上,“沒錯,必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這個道士,的确很普通。
可他的平凡之下,或許藏着某些不普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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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天香款款而至。
她步履輕緩,裙裾随風微微揚起,如夜色中的幽蘭一般迷人。隻是,她的眼神中卻藏着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疲憊。
“天香幽主,多謝你的今晚的款待。“ 林雲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開口,“隻是,有一件事,我必須提前告訴你。”
天香輕輕颔首,語調溫和:“但說無妨。”
林雲舟深吸一口氣,眉頭微微皺起,沉聲道:“傳聞我的霸刀能擋天雷,确實不假。但是,它擋不了第九道天雷。”
說完,她的目光落在天香的臉上,想要從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些許動搖,“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了吧?你是個聰明人。”
月光照在天香的臉上,天香的眉目忽明忽暗。
她沒有立即回應,而是沉默良久。
随後,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神色已經恢複成之前那副從容自若的模樣,“多謝百裡姑娘告知,天香謝過了。”
林雲舟卻忍不住皺眉,忍耐已久的情緒終于有些壓不住了,天香居然真的願意以自身之力,擋下第九道天雷,保下三劍散人,身在紅塵,确是一個癡情女子啊。
她猛地跺了跺腳,語氣中透着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哎……你就不能别管那牛鼻子老道了?繼續當你的魔域之主,不好麼?!”
“你好不容易才爬上這個位置,就為了一個男人的大道追求,你就這麼放棄了你的追求?”
天香垂眸,眼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她仿佛将沉積在心頭許久的疲憊吐盡:“我累了。”
她的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自嘲,“若我能替他擋下第九道天雷,這樣……我便不再欠他的了。”
面對犧牲與死亡,她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談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這樣的結局,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