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顔知曉父母再怎麼不近人情,在外人面前,老師的面子也得給。
戚随就這樣在鐘馗的庇佑之下,沒臉沒皮地賴在了醫院,一向在家好吃懶做的家夥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又是給顔知曉端茶送水,又是無視自身不便跑來跑去問醫生護士情況,倒是真的裡外裡讓那倆門神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有了戚随作掩護,顔知曉也總算是不用一睜眼就面對橫眉冷對,先是放松警惕好好睡了一場長長的、難得安穩的美覺,再瞅準隻有戚随在的時間睜開眼,偷偷找那人玩。
“喂!戚随!”
被顔知曉呼喚的時候,戚随正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偷偷摸摸玩手機,這一聲簡直就像是偷吃的小老鼠被突然拎起了尾巴,差點兒吓得他吱哇亂叫。
好就好在他在學校偷玩手機已經養成經驗,下意識選擇的角度完美遮蓋住了自己的犯罪行徑,顔知曉沒能看到他打了一半挂機的遊戲,戚随也果斷放棄了五排隊友,把息屏的手機唰地滑進袖筒裡,接着假裝睡意惺忪般轉頭:“唔……你醒啦?”
聲音中帶着兩份慵懶三分睡意五分十分刻意的漫不經心。
但好在顔知曉永遠好騙,立刻開始自我譴責起來:“诶呀,你睡着了?對不起啊不該打擾你的。”
這回愧疚轉移到了戚随的身上:“啊沒事兒,咋啦?想喝水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不是不是。我現在感覺狀态挺好的。”顔知曉搖了搖頭,聽得出來,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輕快,“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睡了一天,有點憋得慌。”
巧了不是,在哼哈二将的凝視下繃了一整天的戚随,也快要因為長達數小時沒開口而爆炸了,現在顔知曉發來的聊天邀請對他來說簡直如同起死回生丸一般。
“好哇好哇!”戚随趕忙轉過身,把凳子朝病床的方向挪了挪,接着又想起自己的盲人身份,于是手忙腳亂地讓自己看起來手忙腳亂了一些。
躺在病床上的顔知曉怕他摔着,伸着挂着水的手淺淺扶了他一把,戚随的良心便再一次被千刀萬剮。
但顔知曉顧不得那麼多,雖然手疼腿更疼,但他對于和戚随聊天的渴望已經高過了一切痛苦:“你不上學在這裡待着,你爸媽不會生氣嗎?”
戚随歪了歪腦袋,似乎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他們不跟我住一塊兒,不管我也管不着我,我是被放養長大的。”
顔知曉一愣,瞬間想呼自己兩個大耳刮子——是啊,戚随的眼睛都這樣了,能夠去學校正常上學就已經可喜可賀了,作為父母怎麼可能有更多的要求?他又想起戚随說過,他是農村來的,家庭條件肯定不會太好,父母每天忙于生計都很辛苦了,又哪有心思管他上不上學呢?
想到這裡,顔知曉又覺得心碎了大半,自己這好兄弟未免太慘,這世界未免太過不公,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厄運專挑苦命人啊……
他正想着要怎麼彌補一下自己的失言,沒想到戚随自己倒是大喇喇接過話茬:“戚靜姝倒是挺煩的,什麼事兒都得管我,不過呢這回錯在她,我不讓她來給你陪護謝罪都已經很給她面子了……”
一聽到戚靜姝的名字,顔知曉的腿就開始一陣生疼,他連忙搖頭,像是在拒拼命絕屠夫塞進他口中帶血的生骨肉:“不用了不用了,她做生意也挺忙的,不用麻煩她過來了!”
戚随一聽,也咧嘴嘿嘿笑起來:“我也不想讓她過來。”
說完便又覺得有點奇怪——按理說戚靜姝來還能幫自己忙,能給顔知曉當面道歉更是再好不過了,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不想讓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