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點完後,趙豐年也懶得再和他們寒暄,扭頭便走向廚房,把菜名傳給了何晏。
躲了半天的孫子喻和柳歸雲湊過來,扯扯他的衣袖,低聲道:“那幾個人搞什麼,來找茬的?”
“估計是。”趙豐年也是一肚子的氣,被那道士用劍指完,還得招呼他們吃早飯,什麼道理。
想着,他忍不住冷笑一聲,“四個人點了三碗稀飯,再加一碟蘿蔔幹,贻笑大方。”
孫子喻也撇撇嘴,不屑道:”比掌櫃的還摳門,還大俠呢。”有剛才鬧騰的功夫,自己在家都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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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采采倒是說到做到。
一行四人把幾碗稀飯和蘿蔔幹吃了個精光,結完賬便轉身就走,絲毫沒有來時那副和衆人不死不休的樣子。
孫子喻縮在櫃台後,邊嗑瓜子邊和江青田說小話,“什麼來頭?”
“不清楚。”江青田搖搖頭,“不過那個白菜說他是武林盟主。”
說着,他抽了抽嘴角,“什麼盟主,大冬天還拿着把折扇四處晃悠,邸報上也沒說他腦子不正常啊。”
孫子喻被他逗笑,剛想開口接話,擡頭卻瞧見大門外停着一個人。他便趕緊收了瓜子,給江青田打手勢,“快去。”
江青田會意,轉過身來就是一副堪比冬日暖陽的燦爛笑容,“客官,用飯還是住店啊?”
來人是位黑衣男子,手裡也拿着把折扇,沖他一拱手,禮貌道:“小兄台,我不用飯也不住店,是來找人的。”
未等江青田回答,坐在大圓桌旁的柳折便涼涼地插話,“尋人去縣衙,求親去問媒,小店隻可用餐和住宿。”
黑衣男子對他的直言拒絕并不意外,轉過身來看向柳折,解釋道:“柳掌櫃,在下姓白,隻是來找陶安居,陶老爺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找到就走,絕不耽擱。”
白采采認得他,怎麼又來個姓白的也認得他。
柳折兀地感覺心頭有點煩悶,懶得再和他拽文,擺手道:“門口等着,青田上樓去問。”
“是。”江青田應道,快步轉身上樓。
黑衣男子也如他所言,老老實實在門外站着。
臘月寒風凜冽,男子在門外吹了将近半盞茶時間的冷風,才等到江青田帶着陶安居徐徐下樓。
陶安居依然是那副顫顫巍巍的模樣,經過柳折時還向他點了點頭,“掌櫃的,給你添麻煩了。”
若是平時,柳折還會給老人幾分情面,但如今陶安居也已被劃入和白采采同個行列,臉上寫滿可疑二字。
他隻給了一個眼神,随後便緩緩地點了點頭。
黑衣男子會意,走進店内後,卻似是早知道目的地一般,越過陶安居徑直上了樓。
待二人身影都消失在樓梯口後,客棧五人便都不約而同地圍到柳折身旁,七嘴八舌地将他們的問題一股腦地倒到他身上。
柳折被吵得更煩,一拍桌道:“青田先問,其他人不許說話。”
得他首肯,江青田一口氣問了四個問題,“掌櫃的,剛那人是誰?和白采采什麼關系?他怎麼認得你?他怎麼對你那麼客氣?”
“不認識,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柳折搪塞着答完,又看向孫子喻,“說。”
孫子喻顯然比江青田腦子多一個彎繞,“那人怎麼不來找什麼秘籍?”
柳折剛也在思索這個問題,黑衣男子顯然和白采采關系匪淺,卻和他目的不同,其中定有蹊跷。
他沉吟片刻,問道:“你們之前說,一共有幾本秘籍失竊?“
江青田搶先答道:”六大派丢了五本,現在唯獨昆侖派的秘籍還在。“
何晏不解道:“他們找秘籍,來我們客棧做什麼?”
“五本秘籍失竊,白采采身邊竟然隻有武當派的人。”柳折搖頭道,“他們來客棧,可能并不是真的為了找秘籍。”
趙豐年疑惑道:“那是要找什麼?”
孫子喻戳戳他,又悄悄指了指樓上,低聲道:“找人。”
趙豐年一驚,可回過神來也感覺有些不對勁,“他們鬧那麼大動靜,聽見的不早就跑了?”
柳折瞥他一眼,淡淡道:“還有一種可能性,也根本不是找人。”
話說到這,趙豐年也算明白過來,恍然道:“為了鬧?”
他話音剛落,樓上便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其中還有陶安居拐杖的聲音,時不時戳在桑木樓梯上,一輕一重。
衆人擡頭看去,隻見黑衣男子托着陶安居的手走在前邊,陶萬裡依舊背着那個包袱,不遠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後。
陶安居此時神情和方才無異,隻是剛下樓時拐杖還拄得均勻有力,現在怎麼就有了變化?
柳折不動聲色地掃一眼黑衣男子的手勢,再看一眼低頭不語的陶萬裡,開口道:“陶老爺,您今日還有房費,是已不住了嗎?”
聞言,陶安居愣了愣,随即一擺手,笑道:“不必了,當作打賞吧。”
……
他們自是沒有多餘房費,就算有,柳折也不會問。
隻是看在柳歸雲的份上,他才多問陶安居一句,是否需要出手相助。
不過,既然他說不必,柳折也不必多費力氣。
人群中,柳歸雲一直定定地望着陶萬裡。
可直到三人離開,陶萬裡也隻是低頭跟在那二人身後,未給他半分回應。
柳折把他的落寞看在眼裡,起身斟一杯茶,塞進他手裡,安慰道:”人生聚散無常。“
柳歸雲以前在山野鄉村裡窮困潦倒了十四年,見識了無數次旁人的生老病死,哪裡還不懂這個道理。
可一眨眼,淚水就控制不住,滴滴落進熱茶裡。
他不能說話,故而連哭泣都是斷斷續續的,拼湊不出完整的字句。
卻聲聲刺痛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