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居?
柳折在腦中快速回想着這段時間的事情,發現确實無論是白采采,還是後面的黑衣男子,似乎均是為了陶氏師徒而來。
可怎會是陶安居?
柳折眼前浮現出陶安居那老态龍鐘的模樣,沉吟半晌,問道:“不是陶萬裡?”
鐘九崖點頭道:“也是,但主要還是陶安居。”
這話越說越讓人摸不着頭腦,柳折兀然想起柳歸雲的那飄搖的心意,皺眉問道:“他們誰是紀妙空?”
鐘九崖前腳說查秘籍案,後腳找陶氏師徒,再結合江湖傳聞,這恐是唯一解釋。
不過,鐘九崖并未打算解答他的問題,隻搖了搖頭,“首先還是得先把他們找到。”
“那你來晚了,”柳折睨着他,涼涼道,“三天前剛走。”
誰料到,鐘九崖竟毫不意外,開始給柳折倒茶,“我知道。”
柳折看着他那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心裡沒來由地有些煩躁,咬牙道:“鐘大人,你知道,你還來折騰我們做什麼?”
鐘九崖放下茶壺,笑道:“隻是想找個借口,和柳掌櫃叙叙舊。”
柳折不願和他再廢話,徹底失去耐心,起身便要走。
鐘九崖連忙喚住他,認真道:“周少俠,何時回去,外邊太危險,王爺一直在等你。”
……
回答他的,隻有柳折一掌拍翻桌子,茶杯摔在地上後碎裂的聲音。
鐘九崖明知那是柳折死穴,還偏要提,這下自讨了個沒趣,隻好擡手接招。
柳折以往慣用劍,到青石客棧之後逐漸也習慣了赤手空拳,出拳出得那叫一個不講道理。
他腳步一錯,猛然向鐘九崖小腿踢去,再以掌為刃,直沖對手面門。
鐘九崖心下一驚,側身躲開他的招式,随手扯過落在地上的桌布,橫在二人當中,擋下他的視野。
柳折反而伸手扯住那塊桌布,借力一蹬,起身一腳踢在鐘九崖肩頭,逼得他不得不後退幾步,撞上屋内衣櫃。
後背一陣鈍痛襲來,激得鐘九崖怒從中來,沉聲道:“周承影,你哪怕不念往日情分,也要想想我是什麼身份!”
“我就是念及鐘大人身份尊貴,剛那一腳才沒踢在你心口。”柳折冷笑一聲,随即又飛身而來,轉眼間便扼住他的喉嚨,低聲道,“告訴那人,他做他的王爺,我開我的客棧,我們早已無半分瓜葛,勸他莫再糾纏。”
他們這頭在房裡打得動靜極大,鐘九崖撞上衣櫃的聲音更是一聲悶響,吓得在外頭偷聽的幾人心頭一跳再跳。
孫子喻聽見好幾聲木頭的斷裂聲,心知他的桌椅已是兇多吉少,心疼道:“掌櫃的就不能出去打嗎,平時摳成那樣,怎麼不想想修桌椅也是一大筆錢啊。”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擔心桌椅,”趙豐年小聲埋怨他一句,面露急切,忍不住拍起了門,喊道,“客官,您是摔着了嗎?”
少頃,他又再喊,“掌櫃的,你還在裡邊嗎?”
趙豐年這聲一出,屋裡二人身形皆是一頓。
鐘九崖生生克制住了自己還手的沖動,扯出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柳掌櫃,我知道你生氣,可我這條命,你确實得留着。”
柳折聽這話隻感覺極為刺耳,片刻後卻還是松開了手,冷冷道:“鐘大人,多有得罪。”
知道得罪還掐人,鐘九崖心裡憤憤不平。
可他面上不顯,隻拱手道:“是鐘某說錯話,柳掌櫃别怪罪才是。”
這人一旦虛與委蛇起來就沒個完,柳折有些乏了,不願再搭理他,一擺手便轉身去開門。
這門開得突然,外頭幾人沒止住力道,一人疊一人地摔成了一團。
柳折:“……”
半晌後,柳折才低頭看向地上那團人,淡淡道:“趙豐年,去給鐘大人找個大夫。”
“什麼?”趙豐年一愣,拍拍手站起來,眨了眨眼,“鐘大人哪裡不舒服?”
鐘九崖張了張嘴,還沒接話,柳折便開口道:“話多,手抖,興許是癔症。”
鐘九崖:“……”
*
次日一早,卯時剛過,鐘九崖盹還沒醒透徹,就被客棧六人逮住,推到了店門口。
鐘九崖左看看,右看看,皆是送客的眼神,不由得讪笑道:“你們對其他客人,也是這麼隆重的送别儀式?”
江青田往他手裡塞三個饅頭,揮手道:“鐘大人别吹了,趕緊走吧,幹糧也送你了。”
鐘九崖倒是對他很有好感,笑道:“給我了,你吃什麼?”
“我們店裡多的是。”江青田大手一揮,滿不在乎道,“隻是怕鐘大人查案路上路途遙遠,這三個饅頭,應該夠你吃上半年。”
鐘九崖:“……”當他是牛,會反刍?
柳折壓下笑意,走前兩步,在他耳邊輕聲道:“鐘大人,昨日是我不對。”
“哪敢哪敢。”鐘九崖實在受不起他這話,連忙擺手。
柳折搖了搖頭,繼續道:“隻是我實在無意回京,還麻煩你轉告他……轉告王爺,就此别過了。”
“這……”鐘九崖有些尴尬,想轉頭又硬生生停住,良久後才緩緩答道,“王爺會知道的。”
話既已說出口,柳折也不太在乎他的回答方式,隻點點頭,便徑直轉身回到了大圓桌旁。
鐘九崖再看一圈面前剩下的五人,不确定道:“那我走了?”
趙豐年剛想動,就被江青田伸手搶答,“鐘大人,請吧。”
……
鐘九崖實在無法,一步三回頭,終于是過了白山河上的橋,走向遠方。
他走後,衆人也漸漸散開,各自去準備開店的事務。
趙豐年想了想,拉過孫子喻和柳歸雲站到一旁,小聲道:“那個鐘大人,我昨天聽見他喊掌櫃的周少俠,為什麼?”
聞言,柳歸雲眨眨眼,眼裡也露出疑惑神色。
于是,兩人再一同望向孫子喻。
孫子喻冷不丁被他倆這一看,不由得怔了怔,伸手推開他倆的腦袋,“什麼為什麼?”
趙豐年面露無辜,隻好再問一遍。
客棧幾人裡,孫子喻認識柳折最早,自是知道。
可他不敢亂說。
他不動聲色地瞥一眼仍窩在圈椅裡發呆的柳折,才低聲道:“不該問的别瞎問,當心掌櫃的揍你。”
趙豐年被他張牙舞爪的模樣逗笑,少頃後才點頭道:“知道,絕不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