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孔浮生偏頭,忽然聽見一陣輕而緩的腳步聲,來者不緊不慢。孔浮生低頭與孟嬰嬰對視一眼,孟嬰嬰平複呼吸,吹滅唯一亮着的油燈,拉着孔浮生到一邊的雜物邊蹲下,腳步慢慢走下,兩人的呼吸都緊繃了起來,忽然響起鈴铛的聲響,很熟悉的聲音,那人每走動一步,身上的鈴铛就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孔浮生将身體貼在牆上,祈禱他不要點燃燈,若是點了燈,說不定他就會發現了。
孟嬰嬰在外側,屏住呼吸,露出眼睛去看,驟然一雙豔麗的眼眸出現在眼前,他臉上帶着些笑,山鬼花錢在牆上磕碰發出一聲叮當。他慢慢湊近她,孟嬰嬰驚呼一聲,嘴上撫上一根手指,兩人貼的很近,幾乎是貼在一起的程度了,孔浮生聽到後,聲音很小道:“孟前輩,怎麼了?”
商莽在她耳邊道:“讓他走。”他聲如蛇息,冰冷的打在耳垂。孟嬰嬰不自覺絞上自己的手指,孔浮生見她沒有回應,伸出一隻手過來,孟嬰嬰大驚失色,聲音有些高:“你先走。”孔浮生在暗色中停頓了一會,微微皺眉:“那她?”
“我來就行。”孟嬰嬰聲音有些發抖,盡量繃直,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出來,身側他站起身,對她道:“那孟前輩,我在外邊等你,你自己注意。”
他擡步走,沒有過問一句,孟嬰嬰微微扭眉,他這麼笨的嗎,都這樣的難道不會問一嘴啊。他蹑手蹑腳的走上樓去,漸行漸遠,而面前這人才将手指放下,這下面沒有燈一片黑暗,死了個人空氣更加冷了一些,孟嬰嬰咽了下口水,打破沉默。
“你為什麼在這。”
商莽有些不解道:“你們可以來這,我不可以?”
孟嬰嬰已經習慣他嗆來嗆去的這種口吻,于是慢慢的挪動了下腳,想離他稍微遠一點,因為靠在他的身邊總是很冷,那種冷簡直讓她覺得身邊沒有人一樣,她不習慣,所以挪動了下,肩膀上按下一隻手,他用力壓了壓。
“你要去哪裡?”他聲音含笑,似乎隻是溫和的問,孟嬰嬰現在心情十分古怪,經曆過剛剛花柳的事情她心口壓着石頭,聞言道:“超度她。”
商莽忽然輕笑一聲,捏住她的手,揉了揉:“你在害怕什麼?”
“不就是個死人嗎?”
孟嬰嬰手一直滲出冷汗,她看到花柳死去,看到李招娣死去,一個又一個明明很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死去,李招娣的死去,就像是一場夢,她就像是做着一個又一個的夢,渾身一緊。
“不僅僅是死人,更是一條生命。”她平複呼吸,抽出手,摸出火折子将油燈點燃,商莽站起身抱臂靠在牆上,無趣道:“那你還真是愛惜生命。”
他說的陰陽怪氣,孟嬰嬰側目道:“愛惜生命才能活得久。”她平靜說着,然後蹲到花柳的身邊,眼中閃過悲色,将手覆蓋她不願閉目的雙眸,商莽呵呵冷笑,孟嬰嬰擺弄法器放置在地上,跪着念咒。商莽的視線落在花柳的身上,她周邊漸漸凝聚了一些鬼氣,仿佛下一秒就要屍變,這不是一般的鬼物,更像是被人催化的,商莽噙着笑,視線落到她的身上這樣想,要是她待會被咬傷了。臉上一定很痛苦,光是想想心裡就覺得快樂。
這麼想着,臉上的笑越深。
花柳躺在地上手腕的皮膚,像是被灼燒了一樣,開始起了一點一點的燎泡,偏生孟嬰嬰還沒有睜眼,商莽的臉色忽然一停,花柳的眼睛忽然睜開,孟嬰嬰仍舊緊閉雙眼,發絲黏在她的鬓角,她的唇色微微發白,商莽出聲:“孟鸢。”
孟嬰嬰沒動,花柳忽然坐了起來,擡手抓着雙手,那燎泡滋滋滋的發出聲響,卻沒有火在她身上,花柳的臉那塊血肉模糊的地方,更顯惡心,她眼裡痛苦着,猛地伸出五指抓向孟嬰嬰,商莽一看,擡手揮去,無名指的戒指變成纏身的銀鞭,沖那手打去,商莽臉色難看将她一把提起來。她這時卻睜開眼,唇角淺淡的一點笑,眼眸皎潔。
“你不是不愛惜生命嗎?”她道,商莽咬牙:“狡猾的騙子。”
孟嬰嬰心情莫名好些,她道:“善意的謊言。”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罵自己是騙子,轉而拔出軟劍擡臂道:“天下沒有人比我自己更愛惜我的命了。”看他吃癟很好笑,尤其是他生氣的時候,眼尾拉長,臉色難看,有些嬌氣的模樣。
孟嬰嬰軟劍使得很快,與花柳周璇,她很痛苦,越是痛苦,這怨氣仿佛就增長的越快,她邊打邊想。到底是什麼才能使她的屍變變得如此快,而且還能增長怨氣,尋常的人若是正常的死去,大多都不會有什麼怨氣,花柳不一樣的是,她是被老鸨逼迫而死,但怨氣不可能增長的如此快,能達到這樣的屍變要麼是有人故意催化,要麼就是花柳本身的怨氣,二可以排除。
可屍變的催化,需要有人在,但她死的全程孟嬰嬰都在,也不太可能,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分神過去,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有些驚悚的面目加上痛苦扭曲的神色,更加顯得怪異,強行催化的鬼物,并不多見,可見花柳本身的怨氣似乎沒那麼強,但是這個催化讓她痛苦的承受着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