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濱海街33号,一棟頗具輕奢感的複古會所,由上世紀遺留下來的小洋樓改建。
二樓窗台上,開着花的藤蔓植物纏繞漆黑護欄,“吱呀”一聲,窗戶開了,披裹黑色毛領的女人探出頭來,望着不遠處的大海,悠閑地吸了一口手中雪茄,吐氣時,白色薄霧立刻模糊了她的臉。
清脆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下,藥蓠收回目光,撫平風衣領,緊走幾步來到配有北歐風格貓頭鷹挂飾的門前,昂首挺胸推門而入。
室内播放着悠揚婉轉的愛爾蘭民謠,從後廚傳來“嗞啦嗞啦”的煎烤聲,被服裝勾勒出豐腴身材的女侍者端着五彩缤紛的酒水在桌椅間穿梭,食客們大聲說笑碰杯,白天,這裡更像是酒吧。
藥蓠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盡管兜裡一個子兒沒有,他還是煞有介事地要來菜單,一面心不在焉地翻看,一面轉動眼珠四下打量。
忽然,女侍者放下兩杯加了冰的……
“糖水,自制的,免費。”許是瞧他打扮得像富家公子又有幾分姿色,女侍者笑眯眯地彎腰。
“謝謝。”藥蓠矜持地垂下眼,端起一杯細細酌品,甜滋滋,涼冰冰的。
女侍剛轉身,他便仰脖痛飲,玻璃杯瞬間見了底,空杯“哐”一聲被放下,隻剩占其一半容量的球狀冰塊在裡面兀自顫晃、融化。
“哈……”藥蓠眼瞅着另一杯糖水,冰塊化得挺快,水就要溢出來了,他揚揚眉毛:總不能帶這回去給那傻狗吧?
恰在這時,一道清亮嚴厲的女聲響起:“你們有完沒完!”
上菜的侍者受驚般一顫。
藥蓠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留着披肩棕發的漂亮女孩正冷冷掃過将她圍在當中的幾個露着猙獰文身的混混,趁混混們還愣着,女孩抓起剛上的熱乎烤串,咬住瘦肉,像撕扯獵物的母獅那樣狠狠一扯——
“呵,小丫頭,别給臉不要……啊!!!”
不等這文了豹頭的混混說完,女孩已經把剩下的竹簽猛地紮進他手心,然後聽着混混的慘叫,繼續若無其事地嚼着肉,片刻後,竹簽“噗”地被抽出,帶出一串血珠!
藥蓠倒吸一口冷氣。
“喂,阿強!”立刻有人去扶文豹頭的混混。
“拿下她!”阿強捂住手,臉色慘白。
其他人會意,紛紛撸袖子抄家夥,其中一個粉毛的率先伸手抓向女孩脖子——女孩也不含糊,側身閃開,弓肘直擊他的胸膛,粉毛吃痛,後退幾步,緊跟着一個戴墨鏡的從鄰桌翻過來,剛落地便向女孩揮刀,女孩神色一凜,一個高擡腿擊中墨鏡腕部,刀“哐當”落地。
眼瞅另一個穿花褲衩的搶了桌上的鐵盤,緊跑幾步跳上木椅,腳下一蹬躍至半空,将鐵盤舉過頭頂,準備趁女孩不備砸向她!
“小心身後!”藥蓠驚呼着沖上前。
女孩聽見,立刻旋身避開,花褲衩撲空後重心不穩,盤子響亮落地,他的衣領被女孩一把揪住,與此同時,藥蓠也将賊心不死的墨鏡揍趴在桌上。
墨鏡被反剪雙手摁着,動彈不得,但仍歪過頭斜睨兩人。
“謝啦!”女孩走來,拍了拍藥蓠的肩,潇灑一笑,接着迅速斂神,轉向被控制的墨鏡,甩手扔過去一圈繃帶、兩盒藥膏,“諾,這些拿去吧!剛才下手重了,抱歉!”
藥蓠抿住唇,一揚眉毛,擡手指了指墨鏡,一番無聲的警告後,他才松開手,為衆混混讓出一條路。
墨鏡也不客氣,伸手一攬,抱過繃帶和藥膏。
待混混們都離開了,女孩才走近藥蓠,臉上泛現出禮貌又不失親近的笑容。藥蓠也低下頭細細打量起她來……真是個美人啊,膚如凝脂,笑起來還有兩個甜甜的酒窩,腰肢盈盈一握,曼妙的身材被水藍色長裙襯得分明!
長長的睫毛,一對深棕色眸子撲閃着好像能攝人心魄……藥蓠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說古代那個讓周幽王甘願為了她腦抽烽火戲諸侯的褒姒笑起來,也不過如此吧?
簡直……簡直和剛才殺伐果斷的女荊轲判若兩人呐!
“要不,留下吃個便飯吧?”女孩的聲音使藥蓠回過神來,女孩掃了眼桌上,接着拖來一把椅子坐下,爽快地攤開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剛好菜也齊了,别客氣!”
“不不……”藥蓠一見,趕忙撓頭推辭,“我還有事兒,就不勞姑娘破費了!”
“等等!”女孩豁然起身,麻利地抓了三大把烤串放進打包盒塞進塑料袋,轉身遞給藥蓠,“微薄謝禮不成敬意,還有,我叫陶煙……”
像動漫裡的小姑娘賣萌那樣,陶煙把一隻手背到身後,歪過腦袋,笑眼彎成一對月牙,聲音卻透着股脫俗的清亮:“後會有期!”
--------------------
“狗肉!”
我被這一聲喊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說也奇怪,不知是太累了還是咋的,這一覺竟然沒做之前那樣的噩夢。
“瞧我帶什麼來了?”藥蓠大搖大擺地來到近前,往床上一坐,鐵架“吱呀”一聲。
我提鼻子一聞,還真嗅到了肉香,趕緊掙紮着支起身,無意間扯到傷口,疼得我“嗷嗷”直叫。
“慢點兒,”藥蓠取出兩隻烤串,遞給我一隻,他自己也吃起來,“又沒人跟你搶!”
我接過烤串,咬上一口,雖然已經冷了,但那肉依然鮮嫩多汁,炭香和肉香頃刻間萦滿口腔,輕輕一咽,對于我這與殘羹剩飯厮磨慣的味蕾來說,簡直是久違的享受!
“好吃麼?”藥蓠把空竹簽一扔,開始托着下巴看我吃。
“嗯嗯!”我嘴裡鼓鼓囊囊的頭也不擡——“對了,”吞下這一口後,我忽然驚覺,“這些……是哪來的呀?”
藥蓠挑眉一笑:“出賣色相,得來的。”
“啊?”我放下烤串,以為自己聽錯了。
“開玩笑的啦,”見我反應不對,他這才漫不經心地解釋,“肯定是正規途徑來的嘛,咱一不偷二不搶的……”
“所以,是你買來的?”我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