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哥停下來,照向四周牆壁——這裡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緊貼牆壁的地方立着一副副鐵架,上邊擠滿存放标本和器官的瓶瓶罐罐,玻璃容器裡昏昏黃黃還泛着血色。
手電光順着鐵架掃過,忽然,剛剛被照亮的一排瓶罐中發出“叮”一聲響,衆多罐子裡的一隻好像晃了晃,向邊緣靠近。
“什麼?”我緊張。
藥蓠也皺眉看去。
煞白的強光停在那,将各種容器照得分明,因為玻璃表面反光,反而看不清罐子裡和罐子後面的東西。
半晌過後,一片死寂。
枭哥移開手電,正要繼續往前,那瓶罐碰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手電再一次照向那——
隻見那隻靠近邊緣的罐子竟又往外移了些,底盤的四分之一已經超出鐵架,眼看搖搖欲墜!
我倒吸一口冷氣。枭哥發現了異樣,眉頭緊擰。
“該不會……真的有髒東西吧?”藥蓠神色肅然。
話音剛落,罐子移動造成的缺口處陡然竄出一道白影,那東西繞過易碎品,悄無聲息地落了地——
是一隻白貓!
不等我們反應,它已飛快地竄入黑暗。
“嘶……”藥蓠看向我,故意一挑眉毛,做沉思狀,“聽說被貓狗接觸過的屍體,最容易詐屍耶!”
“别說了!”本來就脊背發涼的我被他這麼一提醒,更是兩股戰戰,隻能咬緊牙關給自己打氣——“快點……找龍屍!”
藥蓠又是一笑,指了指前面,讓我繼續走他倆中間。
誰知三人沒走幾步,不知從哪又傳來“喵嗚”一聲,而且聽上去比剛才更加凄厲,在這種地方,簡直瘆得慌!
“有完沒完?”藥蓠急了,枭哥迅速轉身,手電劃出一道弧光,正落在貓叫聲響處,卻隻照見一扇破舊的紅漆門。
“唉……”藥蓠長歎一聲,“去看看吧!”
許是由于年久失修,門上的紅漆已脫落不少,露出裡面的木料,紅一道黃一道,看上去好像一幅斑駁的臉譜,木料中有些甚至腐爛發黑了,兩條黑斑一直延伸到底,倒像臉譜上流下的黑淚,詭異無比。
三人來到門前。
“吱呀——”門推開,一股寒氣從縫裡湧出,弄得我直打噴嚏。
枭哥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開到底,伸手進去在牆壁上摸索。忽聽“咔吧”一聲——燈亮了,門内的場景讓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腦袋,一個被青色鱗片覆蓋,腮部雙鳍炸開,雙目緊閉,僅剩下一隻犄角,沾滿血的龍腦袋。無數條電線從龍腦殼插入,将其懸吊在一張鐵床的上方,血液從那隻斷裂的犄角和半張的龍嘴裡淌出,現在已經凝固,隻有下邊一汪小小血泊還未幹。
鐵床上還有一個裝滿黃水的玻璃缸,裡面好像泡了什麼東西,但黃水太渾濁,根本看不清。一條紅色管子從玻璃缸裡頭伸出,一直連接到龍頭下面那半截脖子裡。
“這就是……”我竭力克制心中說不清是恐懼、憤怒還是震驚的情緒,“實驗?”
“嗯。”枭哥的表情微微抽搐。
“怪不得你從來不參與。”藥蓠低聲說。
在鐵床另一邊,還有更讓人毛骨悚然的——無頭龍屍被割去雙翼固定在鐵架台上,胸腔被剖開,皮肉外翻,裡面一片狼藉,勉強可以分辨出大塊血淋淋的内髒。周圍有大片噴射狀的血迹,牆上、地上、甚至是天花闆上。我忽然想起之前看解剖鲸魚的視頻,巨大鲸魚那熱乎乎的内髒突然從刀口中爆出,全部噴灑出來。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趕忙捂住嘴,整個人晃了兩晃,隻得扶住牆。
“莫昱!”藥蓠趕到我身邊,蹲下來看我的臉。
“奎爾斯納克飛龍,”我顫聲道,“但不是我姐。”
說完我迅速背過身,“哇”地吐了出來。
藥蓠剛剛長出一口氣,這時又過來拍打我的後背。“還好,”他捂住鼻子,“沒吐我身上……”
一番折騰之後,我終于一抹嘴角,緩過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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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正的龍,隻有真正的龍才有那麼修長的角,是人變的就又粗又短。”我指了指龍頭上那根與羚羊相似的長犄角。
“長那麼大,還沒見過真龍呢……”藥蓠忍不住湊近。
我歎了口氣,将手伸向龍的臉頰——
“确實不該用如此野蠻的方式進行……”回過頭的枭哥臉色一變,“小心!”
原本緊閉的龍眼突然睜開,一雙血紅的眸子死死盯住我——不及反應,我的手就被咬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龍牙狠狠紮進肉裡,感覺手背和指頭就要斷了。
藥蓠抄起手術刀,對準龍眼睛刺下去,“噗——”一泡膿血噴出,濺在我的半邊臉和手臂上,龍嘴卻紋絲不動,而且比原先咬得更緊了!同樣的鮮血,正順着我的手往外滲……僅剩的那隻紅眼因為用力而向外突出,目光裡滿是絕望與怨意,仿佛就要爆開。
“啊呃……”我疼得眼淚直往外冒。
藥蓠神色一慌,将刀再次舉起——“慢!”枭哥沖上去抱起龍頭邊的玻璃缸,奮力舉過頭頂,隻聽“嘩啦”一聲巨響,玻璃渣四下飛濺,淡黃色的藥水裡,竟然滾出一顆鮮活的心髒!
紅兮兮的心髒在碎玻璃中“突突”掙紮了數下,緊接着“嘭”地爆開,化為一攤鮮血。
血色的龍眼逐漸蒙上一層薄霧,嘴巴緩緩松開。随着心髒的爆裂,青色龍鱗上,最後一抹象征生命的光澤正在淡去……
我踉跄地抽出手臂,癱軟下來。真幸運啊,骨骼還沒斷掉,但是血流了好多,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沒事吧,昱?”藥蓠趕緊用手捂住我的傷口,小心地攙我起來,鮮血溢出他的指縫。
我勉強搖了搖頭。
枭哥遞過來一卷紗布:“快走,我們可能被發現了。”
話音未落,頭頂的燈光忽閃一下,竟變成紅色,随之而來的是充斥整個房間的警報聲,同時,停屍間的燈也一排接一排地亮起。我們聽見電梯運轉的悶響!
哐當——哐當——
“怎麼辦?”藥蓠迅速給我包好傷口,望向門外。
突然,隻聽“喵嗚”一聲,又是那隻白貓!這回,它當着我們的面鑽進了牆角裡一個小洞,雪白的背影迅速遠去。
枭哥緊走幾步,在小洞前蹲下來:“這個之前有嗎?”
藥蓠思忖:“不記得了。”
“進來。”枭哥還是鑽了進去。
看着黑漆漆的甬道,我心裡不由發毛,但還是被藥蓠連扶帶推給塞了進去。枭哥打頭陣,藥蓠墊後,我在中間小聲道:“剛才那隻貓……怎麼有點眼熟?”
“别管了,先出去再說!”藥蓠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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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電梯門開了,四五個身穿防彈服的守衛闖進來,四下一看,馬上鎖定牆上敞開的紅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