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幾滴殷紅的鮮血滑落至一雙白皙細膩的玉足之上,潋滟成花,妖冶奪目。
浴池邊,輕紗半遮,溫香四溢。
美人斜靠玉柱,粉紅的指尖輕撫掌中之物,眸光微動,神情一反常态,竟露出幾分不合時宜的悲戚之色。
忽而,碧水翻滾,清池邊水花飛濺,晶瑩剔透的水珠接二連三地從如雪般清透的玉肌上滾落。
美人回過神來,淺勾唇角,媚眼如絲柔柔繞向池中男人,任由那盈盈一握的纖腰被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緊緊禁锢。
池中水波蕩漾,美人嬌嗔,雙手抵着男人的胸膛輕咬唇瓣,眸底水霧氤氲。
“愛妃不開心?”
一聲嘤咛溢出喉間,美人泛着水光的鎖骨處留下了一道紫紅的烙印。
“臣妾的心疾是打娘胎裡帶的,一日是等,數十年也是等,丞相輔佐王上勞苦功高且一心為民,他若因此而喪命,臣妾心有難安。”
丹唇輕啟,伴随着清麗的嗓音下,兩隻藕臂輕擡,帶起池面陣陣水花,美人順勢環住男人寬厚的雙肩,使水中的兩具身體貼合得更加緊密。
“愛妃不必憂心此事,王叔乃自願剖心相贈,孤已賜他神藥,性命無礙。”
“臣妾,謝過……唔……”
還未等美人謝恩,男人忍不住低頭覆上那片柔軟,肆意侵占。
浴池裡春色旖旎,無人看見掉在池邊那顆染着鮮血的心髒在一聲聲婉轉的嬌吟中消失不見。
夜深人靜,男人摟着懷中美人倚榻而眠。
子時剛過,蜷縮成一團的美人不禁蹙起眉頭,翹鼻上點綴着細密的汗珠,唇角處不知何時溢出的一縷殷紅也已然幹涸。
夢境裡,一個白發垂腰,衣袂飛揚的女人正赤腳踩在冰雪之上,周身上下萦繞着淡淡白光,随着時間的流逝,那抹倩影逐漸消散,而後化作一隻通體雪白的九尾狐。
雪越下越大,漫天飛絮不可避免地落在白狐身上,大朵大朵的雪花剛剛觸碰到溫熱的毛發便凝結成冰。
良久,它停下腳步,仰頭望向高聳入雲的昆侖山脈,一陣巨大的壓迫感陡然襲來,仿佛被一隻強有力的手突然扼住了喉嚨,呼吸困難,發不出聲音。
“……娘娘……”
白狐艱難地喚道。
在快要窒息前,它低頭看了一眼身側放着的水晶匣子。
“砰!”
一聲驚雷響起,水晶匣子被降下的雷電劈中,等紅霧散去後已然四分五裂,在呼嘯的寒風中,湮滅成粉。
細碎的晶粉與地上的白雪融為一體,給慘白的世界平添了一抹誘人的粉紅。
突然,一陣劇烈的刺痛落在左胸,它難受地蜷縮着身子,試圖減輕那磨人疼痛感。
“……娘娘,小妖……知錯……”
“求……您……憐惜……”
它忍不住地出聲求饒。
末了,昆侖山上傳來一道悠悠歎息,脖頸上的力道驟然消失,白狐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從四周湧來的寒氣,結冰的毛發将柔軟的身子割得生疼,在這極端的處境中它緊咬着唇,不住地顫抖。
“娘娘息怒,小妖願受責罰。”
“砰!”
又是一聲巨響,從霭霭黑雲裡降下一道雷電,正好落在白狐的一條泛着金光的尾巴上。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
白狐抖落身上的碎冰,咬牙忍着痛,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斷掉的尾巴還在往外不停地湧出血來,在晶瑩的雪地上拖出一條蜿蜒綿亘的血路。
快了,再有月餘,國滅人亡,一切都将步入正軌。
到那時,它便能飛升成仙。
白狐嘴角微微上揚,想到千年來的苦修即将結束,仿佛斷尾之痛,碎心之疼,不過爾爾。
哪隻妖不想飛升?
可是飛升的代價實在太大,需用千年孤寂換天降雷劫。運氣好涅槃重生,運氣差便落得個魂飛魄散的結局。
它不過是一隻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妖狐,無父無母,更不知家在何處,唯有靠自己修煉才能得道成仙,也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
不想,世人談妖色變,對魔物避之不及。
可它自打一睜眼便已身在人界,獨自過活,為躲避那些降妖除魔的仙家道人而四處奔波。
俗話說‘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它不想沾染是非,惹禍上身,也不想真的因那一點兒微不足道的好處而犯下不可饒恕的罪業,所以,百年來她一直盡力尋找容身之所。
一次偶然的機會,讓它覓得一處相對較為僻靜的地界——軒轅墳。
軒轅墳于王城以北兩千裡之地,因設有結界,無人駐守,但此地的結界對于它來說無甚用處,不論是人身還是狐身,皆暢通無阻。
此後,它遠離塵嚣,獨自在軒轅墳潛心修煉,曆經千年才修得九條尾巴。
每修成一尾,都會有一道雷劫降下,前幾次它還能硬抗,到了後面,每次的雷劫都能讓它丢掉半條命。
現下,九尾已成,可天雷劫卻遲遲未曾降下,它心中喜憂參半,饒是不敢有半分松懈,精神也時刻緊繃,躲在洞中數着日子等待一個契機。
那日,它外出覓食,剛回到洞口處,隻見洞外空地上方金光大盛,緊接着一道奪目的五彩光輝降下,一個身着白衣,頭戴玉冠的貌美女子帶着十足的威壓,淩空而來。
它咽了咽口水,随着女子的靠近,雙腿越發顫抖,仿佛身上有千斤重擔,同耳畔響起的聲音一起落地。
“吾乃陰帝風裡希。”
白狐戰戰兢兢地縮成一團,或是因為恐懼,又或是因周遭降下的神壓過大,它控制不住自己的妖體,本能地蜷縮着。
“……娘娘有何吩咐?”
“四季輪換,朝代更疊。今紫微星移,商湯氣數已盡,但人皇子受突顯鋒芒,是一未知的變數。爾聽吾意,不日化作人身,入商引其走向覆滅。若事成,吾便助你渡劫成仙。”
真神的承諾太過誘人,它舍不得拒絕。
狐妖本媚,蠱惑人心之事手拿把掐。
遙不可及的仙途就在眼前,它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是,小妖謹遵娘娘法旨。”
窗棂外,月輝清冷,涼風乍起,吹散池中漣漪。
榻上,美人的眼皮忽然動了動。
半晌後,她緩緩睜開雙眸,琥珀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暗芒,玉手輕擡,緩緩撫過身旁男人的側臉。
劍眉如墨,鼻梁高挺,整張臉棱角分明,天生的帝王之相。
唯獨那張唇讓她不喜,着實太薄情寡義。
不過想想也是,三皇之上再無其他,身為人皇的他,又怎會有情!
他是人間的主宰,因氣運加身,或與真神比肩。
男人少時便資辨捷疾,才力過人,繼位後更是雷厲風行,銳意改革,對蛀蟲奸佞者深惡痛絕,曾親率軍隊征服周邊各國。
然,朝中政治糜爛,血親肆意妄為,造謠誣陷,貴族門閥思想封閉,家族血統,地位尊卑已根深蒂固,撼動不得。
地位尊崇者謀以私利,查到最後,牽一發而動全身,他每處罰一貴族中人,便有成百上千封谏書呈上。
前有庶兄暗中幽謀,後有世家貴族結黨營私,無一人贊同他的做法,導緻他多年以來深陷閉谷,養成了陰鸷狠戾,殘暴嗜殺的性子。
她雖是妖,卻不曾殺生,當她真真切切地看見那般血淋淋的場景,還是會稍稍側目,不忍眼睜睜看着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類被反複虐殺而死。
可他卻眸色淡淡,仿佛司空見慣,輕飄飄一句話便能定人生死。
如今,廢後還被關在天牢,不僅瞎了雙眼,還斷了雙腳,日日被剝去衣物丢進虿盆,遭萬蛇啃噬。
他倒也耐得住性子,僅留廢後一口氣,在神藥的作用下,廢後受盡折磨,周而複始。
她也曾勸過,可每每聊到此事他都顧左右而言他。
想來也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凡人而已,或生或死,與她何幹?
待國滅人亡時,便是她飛升成仙之際。
側身而躺的美人想得入神,時而蹙眉歎息,時而唇角上揚,這細微的動靜驚醒了還熟睡中的男人。
男人伸手将美人往懷裡帶了帶,嗓音中還帶着幾分情動後的沙啞:“愛妃,可是有什麼心事?”
“臣妾又做噩夢了。”
聞言,男人眉峰微挑,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愛妃可是又夢見王後了?”
“王上,地牢裡陰冷潮濕,再加上每日的酷刑,王後的身子怕是已到極限,王上可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了王後?”
美人将頭貼近男人結實的胸膛,眼底的憂戚之色不似假意。
男人的大掌撫過懷中人兒那白皙光潔的脊背,最後止步于纖腰一側,語氣微涼:“孤與王後成婚十載,她的心從未放在孤的身上,更是與外人勾結,企圖奪我商湯王權。愛妃說說,孤與王後何來的情分?
“且王後木讷,每日不是說教就是請罪,不像愛妃這般惹人憐惜。抛開後位,她不過是一介婦人而已,愚昧無知,于國,于孤……可有可無。”
說罷,男人修長地手指輕輕劃過柔弱無骨的腰肢,緩緩往下探去。
浪潮湧動間,美人唇齒邊溢出了一聲勾人攝魄的嘤咛,眼尾的情絲逐漸蔓延至耳後,處處透着绯紅,螓首微擡,輕輕地貼上了男人灼熱的薄唇。
柔軟的觸感夾帶着誘人的馨香朝他襲來,男人劍眉上揚,繼而翻身壓上,眸底的情欲愈演愈烈。
殊不知,連日來的情事已經掏空了他的身子,就連頭頂上方的紫薇之氣也散了不少。
美人伸出手臂緊緊環住男人的脖頸,雙眸泛起水光,在一聲聲如黃鹂般婉轉的輕喚下,他們彼此之間相互應和着,糾纏着,直至東方既白。
她從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勾引魅惑男人的法子她多的是。于是,初見的那一夜便得到了他的人,後來她便頂着禍國妖妃的頭銜,做着一個妖妃該做的事。
可不知從何時起,她對他動了恻隐之心。
是初見時的驚鴻一瞥?
那一刻,她那顆沉寂千年的心兀地跳動了一下,緊接着,噗通一聲,徑直墜入了那雙暗如深潭的眸中,随即被翻湧而來的情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