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修的玉箫随之發出接連不斷的清鳴聲,他神色驟變:“這不是普通雷雲!”
猝然間,烏雲中的一擊重雷直直墜下,在衆人的驚恐聲中朝鬥笠男子劈去!
與此同時,還在靈霄峰腳下的權無心抹了把額角的汗珠,青竹杖在布滿冰霜的石階上戳出細碎裂痕。
他仰頭望去,靈霄峰裹在鉛灰色的雲霧裡,九曲石階像條凍僵的銀蛇盤踞山腰。
忽聽得頭頂傳來金石相擊的脆響,幾個錦衣少年腳踏劍掠過,衣袂帶起的風卷過他的發尾。
“讓讓!”後方傳來粗啞的呼喝聲。
權無心側身貼住岩壁,隻見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扛着青銅鼎大步流星,鼎中燃着赤紅火精,所過之處冰霜化作袅袅白煙。
那人經過時斜睨他一眼,鼻腔裡發出輕蔑的哼聲。
山風裹着石階上的細霜灌進領口,他攥緊了腰間的荷包,剛沒走幾步忽覺肩頭被人輕輕一拍。
權無心轉頭見個精瘦男子正蹲在凸起的山岩上,兩指夾着張泛黃紙卷沖他晃:“小兄弟,石階往左第三道裂隙藏着冰魄蛛,不想被纏成繭子就買份路線圖?”
男子眼尾堆着笑紋,袖口銀線繡的紋路卻磨得發白。
他說話時喉結上下滑動,像吞了顆滾動的銅丸:“瞧見方才過去那撥人了?都是各國貴族塞進來的關系戶。”
他壓低聲音,指甲在紙卷某處點了點,“掌門親傳弟子的廂房位置,這個數。”
說罷,男子伸出拇指與食指,相互搓了搓,指甲縫裡還沾着未洗淨的朱砂。
“不需要!”權無心斬釘截鐵地回絕,他好歹是郯國的世子,别人有劍、有術法,國師就隻給他送了一個玉牌,除了好看,并無其他用處。
這麼高的石階,他就隻能一步一步走上去。
哎!真累!
男子忽然抓住他手腕,枯枝般的手指往西側山坳一指:“看那紫氣!戌時三刻仙鶴巡山,錯過時辰可要困在迷陣裡喂山魈。”
山風驟急,卷着紙頁嘩啦作響。
權無心瞥見圖紙邊角蓋着方褪色的‘長明’印鑒,鬼使神差從荷包裡摸出塊銀子。
男子咧嘴笑開,缺了顆的犬齒在暮色裡泛黃,他飛快将紙卷塞進權無心懷中,一個轉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沿着星苔最密處走,見到石獸莫停,直取……”男子暗啞的聲音消散在漸起的山霧中。
權無心展開紙卷,朱砂繪制的路線蜿蜒如蛇,在某處标着——靈石後有秘徑。
戌時的鐘聲蕩開山間飛鳥時,權無心正對着寒潭發怔——圖紙标注的靈石變成了幾塊嶙峋怪石,所謂秘徑盡頭原是個深不見底的死水潭子。
紙卷突然在他掌心發燙,朱砂字迹如活物般扭曲重組,最後凝成兩個血淋淋的大字:“蠢材”。
潭水泛起漣漪,冰面下浮起密密麻麻的銀鱗,權無心隻覺背脊發毛,他不由得倒退兩步。
“嘶——”
他懷中的玉牌突然迸發出紅光,燙得吓人,權無心忙将其甩出去,落地時的脆響與冰層裂開的聲音齊發。
他擡眸望去,隻見一團雪白的霧氣自潭底升騰,有什麼東西正順着玉牌發出的紅光遊來。
眨眼間,冰面徹底炸裂,玄龜青灰色的背甲破水而出,龜殼上密布的金色紋路與玉牌上的如出一轍。
權無心下意識摸向懷中圖紙,那“蠢材”二字突然騰空而起,化作兩道鮮紅的鎖鍊纏住龜頸。
玄龜頓時發出沉悶的低吼,潭水逆流成巨大的漩渦,權無心被氣浪掀翻在地,而後連滾帶爬撲到龜殼邊緣。
當他指尖拂過龜殼紋路的刹那,整座寒潭突然靜止——龜甲上漸漸浮現出流動的星圖,與夜空中的星紋遙相呼應。
半晌後,龜殼轟然開裂,露出藏在其中的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峭壁某處不起眼的青苔。
“原來星苔不是指發光苔藓。”權無心用竹杖撥開厚重苔藓,露出後面螢火蟲聚成的光帶。
那些碧綠小蟲組成箭頭形狀,每當他靠近就向前飄移三丈。
山霧漸濃時,權無心跟着螢群走到斷崖邊,崖下雲海翻湧,根本不見通路。
騙子的圖紙突然從懷中飛出,燃燒着墜向深淵,灰燼竟在虛空勾勒出半透明的石階。
“大片特效!”
權無心咽了咽口水,試探着伸出腳,靴底傳來清晰地實感,他卻看不見落腳處。
台階盡頭,兩尊石狻猊眼中不間斷地騰起磷火,權無心默默摸出懷中早就被冷汗浸透的玉牌,瞧見牌面上的金紋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蓮花圖樣。
石獸不僅朝他蔑了一眼,還口吐人言:“試煉者可知,你已觸動千年未現的‘龜蔔之徑’?”
不等他回答,左側的狻猊猛地擡起前爪拍地,石磚縫裡鑽出無數銀絲,轉眼織成騙子的模樣。
那幻象嬉笑着攤開手,掌心躺着權無心的碎銀:“小兄弟,這次想買真消息還是假消息?”
權無心瞳孔驟縮,忙攥緊了手中的玉牌,下一刻,幻象突然逼近,冰涼的手指戳向他心口:“連測心幻境都看不破,也配……”
話未說完,權無心突然抓住騙子的手腕,将沾着龜血的羅盤按在對方眉心,待騙子的身影驟然消失後,他喘着粗氣冷笑:“小爺可不會連着被騙兩次。”
他用力踏上銀絲,銀絲崩斷時露出後面真正的山門——
在最中央的巨石上,‘報名處’三個大字正在緩緩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