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身旁的少年正一動不動地盯着司卿,眉頭緊擰。
“大師姐,”慕清突然上前走到司卿身旁,擡手指着權無心說道,“權師弟修行三年還在築基,這等天賦怎配在燭塵師尊座下修行!”
“慕師弟是何意?”司卿的語氣并無起伏,卻讓周遭圍觀的弟子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呵,難不成慕師兄配?”權無心擡眸直直看向對面的男子,手中的木劍已然被他捏碎。
當碎木渣子刺進掌心時,突兀的刺痛讓他陡然清醒,權無心忙低頭看去,殷紅的血珠正接連不斷地滴在雪地上。
“慕師弟,怕是管得太寬了。”司卿眼尾的餘光瞥過少年腳邊的血迹,廣袖翻卷間,衆人隻見寒潭驟起大霧,再散時早已不見二人蹤影。
寒□□中,司卿的劍尖抵着權無心胸口:“今日為何妄動金烏之力?”
“慕師兄他言語太過輕浮,平白污了莫師姐與我二人的清譽,我才……”權無心話音戛然而止,司卿突然扯開他染血的中衣,心口金紋已蔓延至鎖骨。
冰魄劍忽然發出悲鳴,司卿握劍的手第一次顫抖起來。
昨日在竹苑内修行時,她腦中莫名湧現出一幕心魔幻境——漫天金焰中,少年手中跳動的火紋與她手中的冰劍同時貫穿彼此心口。
“明日大比,你切勿使用金烏之力。”
“為何?”權無心用力攥緊手中的木劍,劍柄上的裂紋裡滲出一縷暗金色流光,他指節微微發白,“師姐是怕我燎着誰的衣角?”
“你如今還在築基,靈脈太過脆弱,受不住金烏之力。”司卿收在廣袖中的手指驟然收緊,“你難道忘了,三年前離火殿起火的事了?”
權無心突然揮劍劈向牆壁上凝結的冰棱,劍氣擦着司卿腳邊的裙裾飛速掠過,在寒潭邊的冰台上燒出半尺焦痕。
霎時間,巨大的響動聲驚得司卿手中的冰魄劍嗡嗡震顫。
“師姐可知,與我同批入門的莫師姐都已突破元嬰了。”他盯着池面倒影裡自己那雙泛金的瞳孔,語氣不由得冷了幾分,“師姐可知他們背後叫我什麼?說我空有天靈根,是金烏籠裡的廢鳥!”
司卿腳邊的冰牆突然迸裂,碎冰漫天,落下時遮住她發顫的睫毛:“權師弟,若你按常法修煉,金烏血脈立時就會焚盡神魂。”
寒□□中沉寂良久,直到遠處傳來晚課的鐘聲。
權無心轉身時木劍徹底崩碎,暗金碎屑随風飄向洞口,燙得千年冰門嘶嘶作響。
“師姐,”他背對着她扯開腕骨上的素色白巾,殷紅的血液頓時從傷口裡往外滲,接連不斷地滴在冰台上,“若我明日當真控制不住,該如何?”
“那你此生都隻能待在這寒□□中。”說罷,司卿擡手掐訣,凝冰封住整片寒潭。
霜霧漫過少年染金的赤瞳,将他呼出的熱氣凍成細碎冰晶,簌簌落在兩人之間的焦痕上。
權無心心頭突然一熱,他忙将背脊抵在千年玄冰牆上,金烏之力正在經絡裡左突右撞。
“怎麼了?”
司卿轉身朝少年走去,冰壁映出她清冷側臉,與記憶裡的青衫少女重疊。
權無心手指突然陷進冰壁,指尖漾出的赤金燙得玄冰滋滋作響:“大師姐可曾去過郯國?”
司卿描咒的指尖一頓,朱砂紅影在冰面暈開血滴似的圓點:“修道之人,不入凡塵。”
權無心盯着她發間木簪尾端雕的杏花,讓他想起了杏苑裡的簇簇粉白。
洞中霧氣突然翻湧,蝕魔咒文迸出陣陣青光。
司卿廣袖拂過冰台,十二道符咒同時亮起,映得她的紅唇豔得滴血:“你金烏血脈躁動,該泡寒潭了。”
權無心低低應了一聲,緩步來到潭邊,在司卿轉身時卻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哐當——”
司卿手中的冰魄劍猛地撞上冰台,清響不絕,權無心心間一顫,耳邊傳來的聲響像極了,那夜诏獄内玄鐵鎖鍊的晃動聲。
“殷卯,”權無心緊了緊指節,擡頭看向司卿,喉頭上下滾動着,“師姐可有印象?”
“沒有。”司卿隻覺腕骨處傳來的體溫燙得反常,她睫毛結霜又化開,水珠順着鼻梁滑進唇縫。
她垂眸看着那片肌膚泛起金烏之力灼出的紅痕,耳邊傳來少年青澀的嗓音:“師姐當真沒去過郯國?”
司卿搖了搖頭,正欲開口,卻少年頭頂上方的蝕魔咒文突然暴漲,猛地将兩人震開三尺。
玄冰迸濺如刃,在空中形成萬千棱鏡,翠兒的身影在冰棱折射中碎成片片冰晶,不可避免地嵌進司卿掌心。
“師弟該入水了。”她拂去掌心冰渣,殷紅的血珠順着指縫滴入寒潭,随着冰晶沒入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