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的視線從莊晟身上短暫劃過,他同其他三位評委無異,看過來的目光是一種審視意味。
司珏照規矩鞠了一躬,剛要開口介紹自己,杵在一邊的工作人員忽然上前打斷他:
“一二三零号試鏡者你好,本次試鏡有嚴格規定,必須全素顔出鏡,試鏡通知中有寫這條規定。”
司珏深深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
“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工作人員從口袋裡掏出卸妝濕巾,表情幾分猙獰:
“我浪費你的時間?無視規定的你才是浪費在場諸位領導的寶貴時間!”
司珏斜斜瞅着他,沒說話。
工作人員抽出一張卸妝濕巾一甩,笑得像個惡毒反派。
小樣,今天哥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權力文化的厚重!
他一手捧着司珏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捧着濕巾在他臉上用力亂擦。
擦着擦着,動作慢了下來,原本得意的笑臉也一點點收斂了。
放下手,低下頭,撅起嘴,一聲:
“對不起……”
怎麼會有人白的瓷器一般,這不合理。
司珏看了眼時間,他的試鏡時間還剩下三分鐘。
“各位評委老師好,我是一二三零号試鏡者司珏。”
簡單的自我介紹,省去了本就不屬于他的金像獎影帝經曆。
制片人一聽這簡單直白的自我介紹,了解了,低下頭摸出手機藏在打分表下,刷微博先。
“抽考題吧。”導演道。
司珏随便抽了一張紙條展開,輕聲念讀:
“我抽到的考題是——人設背景為自幼失去父母的男二号,負債累累,靠送外賣為生……”
說到這裡,他驟然擡頭看了眼莊晟。
莊晟還是一如既往,目光冷漠且透着疏離感。
司珏定了定神,繼續讀:
“于某次外送途中遭到客人謾罵後,又在高檔酒店門口看到自己的女友親昵地挽着富豪的胳膊,随後上車離開,那時的心情表現。”
司珏緩緩放下手。
明明該是集中注意力全身心投入到試鏡中,可卻因為最常見不過的“外賣”二字,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男人惹人生厭的身影。
複雜且扡格不通的小巷中,荒涼的明月投映着地上水漬。
司珏轉了半小時也找不到1214房間,外賣軟件不斷發來超時提醒,一聲一聲如錘鑿心。
絕望之際,那個男人出現了,說着冷冰冰的“你自己找”,卻又不厭其煩坐在他身邊聽他哭訴這一天遭受過的委屈。
沒有柔情的安慰,隻有向各個外賣騎手讨來的經驗之談,繪制成厚厚的“外送寶典”。
穿成不讨喜的遊戲角色是他不幸,生日被人遺忘也是必然,當他自己都不去在意時,卻趕在十二點之前吃上了那塊小小的又樸素的生日蛋糕。
被所有人心照不宣遺忘的事,有人在意。
總是說着“我驕傲,人生于我來說易如反掌”的他,其實不懂生活,自穿遊以來沒有做好過一件普通小事。
可那個跨越時空而來的人從不在乎他是不是像其他三位男主一樣,在鮮花和掌聲中完成人生升華。
哪怕他沒有進步,沒有升華,那個男人也會半開玩笑半認真一般珍貴地稱他為“寶寶”。
司珏望着手中的試鏡題目,目光反複在“心情”二字中流連。
正應了系統所言,他們相處的時間并不久,可這種心情卻很長,如高山大川綿延不絕。
司珏擡起頭,深吸一口氣,目光看向拱形聯排窗。
想起曾經與蕭阙相處的一幕幕總是令人忍不住發笑,他不滿,可也慶幸。
慶幸這個男人及時選擇了離開,不必再為他費心費力。
還好,自己也不會再麻煩他了。
司珏舒展開五官,鼻間發出釋然一聲歎息。
濕潤的眼眸下,滾動着飽滿圓潤的珍珠,無聲墜落。
或許試鏡題目中這位卑微的外賣員也是同樣心情,還好,他的女友沒有因為無聊的責任心繼續陪着他吃苦,她以後的人生會如朝陽般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