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離開,池照雪臉上才多了絲笑模樣:
“姓蕭的是不是又作弄你,别生氣,我幫你讨回來。”
“你哪隻眼睛看到他作弄我。”司珏笑得陰陽怪氣,“難道我已經蠢到什麼人都能拿我當小傻子耍着玩?”
池照雪呡了呡唇,讪讪低下頭:
“不是……對不起……”
司珏輕歎一聲,拍拍他失落的肩膀:
“如果真覺得抱歉就好好為我加油吧。”
池照雪倏然擡頭,眼中的失落瞬間掃清,雙眼亮晶晶的,唇角也在不斷上揚。
他聽到了曹操對着意志消沉的軍隊高聲大呼“前方有梅林”,想到了酸甜解渴的梅子,幹涸的心漸漸濕潤。
他手上還挂着司珏的工具包,顧不得,擡起來做了個“Fighting”的手勢,笑得春光燦爛:
“小珏加油,你是最棒的!”
司珏藏在鞋子裡的腳趾摳出一棟凡爾賽宮,回以尴尬微笑:
“嗯,好。”
後面衆人N臉嫌棄.jpg
……
影棚布景很簡單,一張鋪着蘇繡床單的大床,鵝黃色的毛呢地墊,除此之外,無他。
司珏本來覺得自己的試鏡樣服細節滿滿,造型師也誇他像是希臘神話中的美神阿弗洛狄德,世間所有的人與物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正得意着,看到蕭硯南後笑不出來了。
司珏從不否認整個娛樂圈中,唯一一個美貌能與他相抗衡的就是蕭硯南,因此即便二人粉絲數量懸殊,司珏也将他視作自己唯一的對手。
可拍攝組的屁股歪得實在明顯,憑什麼自己是襯衫,對方卻是高定西裝,還是本季巴黎男裝周的壓軸款。
黑色絲絨優雅深沉,在肩膀至小腹處點綴着不規則的鑽石,仿佛黑夜中一條源遠流長的燦爛星河,與他黑亮的發、深邃的五官恰如其分。
司珏的目光在那道星河間流轉,狠狠磨着後槽牙。
卻不經意間與蕭硯南對上了視線。
蕭硯南神色淡淡看了他半晌,忽而低了低下巴,輕挑的眉眼中盡是挑釁。
司珏迎着他的目光,視線如寒刀,嘴角是同樣挑釁的笑。
接着用口型告訴他:“輸了可别哭鼻子,我不負責哄。”
導演助理适時過來打斷試圖用眼神殺死對方的二人,開始講戲:
“兩位老師,咱們試鏡的片段是效仿結婚接親時藏鞋子的風俗,由蕭老師幫司老師穿上鞋子,着重展示手腕上的手表品牌,所以在演繹時要多加注意手部動作。”
那邊在講戲,這邊嘴巴也沒閑着。
池照雪長長注視着司珏,眉間幾分擔憂,對江詩丹汀的品牌總代理沃爾特先生道:
“準備時間是不是太短了,司珏以前沒參與過代言試鏡,對細節流程還很懵懂,您看,先讓他們簡單過一遍找找感覺怎樣。”
沃爾特雙手抱臂,閑适從容:
“抱歉池先生,我今天下午就要趕回瑞士,恐怕沒那麼多時間。”
他側過臉,對池照雪笑笑:
“何況,我是看在您與池董事長的面子上才勉強同意他來試鏡,試鏡感覺的好與壞,其實都不會改變結果。”
池照雪眉間醞了一層森寒:
“您這話什麼意思。”
沃爾特聳聳肩,視線穿過空氣落在蕭硯南身上:
“實話說,蕭硯南老師是我非常中意的代言人,在他為我品牌代言的五年中,中國這邊的銷售額上升了百分之一百二,這是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現象級,我并不覺得還有誰能達到蕭老師這樣的帶貨力。況且,我是生意人,隻看結果。”
他輕笑一聲:
“所以我并沒有更換代言人的打算,隻要蕭老師願意,我們可以一直合作。”
池照雪喉結滑動了下,垂在身體一側的手漸漸收緊。
沃爾特肯同他講真話,也不過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
如果沃爾特開始就這樣打算好,那麼司珏——
池照雪幽幽擡頭,目光從司珏身上一瞬而過,似乎暗自心虛,不敢多瞧他一眼。
旁邊,攝制組加好設備,導演助理忙着給兩位試鏡者安排站位。
接着,随着導演一聲“action”,司珏坐在床沿,蕭硯南膝蓋一彎,虔誠地半跪在他面前,掌心托着一隻白色德比皮鞋,鞋面镂刻着精緻的鐵橛蘭花紋,紋理處鉑了一團細鑽。
司珏雙手撐着床邊,微微俯下身子,身邊快門聲徐徐不止。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認真觀察蕭硯南的臉。
烏發濃稠似墨,狹長的眼尾像是用小号衣紋筆勾出的那般精緻,稍稍上挑。
鋒利的下颌線如同難以逾越的雪山,陰影下的眉眼神秘又危險,黑沉沉的雙眸猶如深不見底的黑潭,泛着令人眩暈的漩渦。
司珏翕了翕眼,抽回即将被吸進去的意識。
卻在刹那間,光裸的腳上落下一道柔軟觸感,像是被火苗灼燒着,燙的發疼。
他猛地睜開眼,見蕭硯南握着他一隻腳,手指輕捏着他的踝骨,順着慢慢下移,停靠在腳跟處,手指一攏,裹住圓潤腳跟。
司珏心頭猛地一墜,胸腔裡瞬間炸開螞蟻窩,密密麻麻四處分散開,瘋狂地啃咬着,又癢又疼。
手指不斷收緊,把好端端的床單揉成了爛抹布。
蕭硯南微微擡眼,尾睫扇了扇,在臉頰一側投出細長陰影。
他的手還在不斷摩挲着腳後跟,小指輕勾着腳掌心,似是撫摸又像是挑逗。
司珏聽到輕不可聞的一聲:
“司老師連腳都生的這麼漂亮,上帝在創造你時一定下了不少工夫。”
蕭硯南眯了眯眼,語氣挾帶着一絲嘲弄:
“可惜打開一扇窗,必然要關上一道門。”
司珏腳趾一蜷,“咕咚”,咽唾沫的聲音清晰可聞。
那些螞蟻啃光了他的胸腔,又不滿足的朝着其他地方進發,勢必要将他蠶食殆盡,徹底變成一具空殼。
司珏顫抖着咬住下唇,視線如寒刀,在眼前男人臉上一刀一刀刎着。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差不多的畫面,也隻這樣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握着他的腳掌,語氣柔柔:
“你的腳很涼,是冷氣開太低麼。”
“哐當!”
一顆心徹底跌入谷底。
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鼻根也酸得厲害。
那隻傷痕累累的手握着他腳掌的畫面如印度運鏡一般不斷拉長捏扁又搓圓。
與眼前相似的畫面短暫地重疊了。
一旁的攝制組忍不住竊竊私語:
“蕭老師眼神太厲害了,和他對戲完全是自取其辱,小明星根本接不住一成。”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司珏聽了個清清楚楚。
手攥得更緊,床單幾乎要被他抓破。
腦海中不斷閃現出那間簡陋逼仄的小屋,他舉着手掌,安心定志地對那個男人笑道:
“我的人生永遠是易如反掌。”
全世界都說他演技差是花瓶,說他要不是有個好爹天生睡大街的命。
可哪怕自己一句虛張聲勢的洋洋自誇,那個男人也會真誠的為他鼓掌。
鼻根酸得厲害,眼前的景象也好似蒙了一層水汽。
司珏緩緩做了個深呼吸,顫抖着吐出長長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