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蘿西爬上山坡看見特蕾莎正在眺望遠處的高山,高山重巒疊嶂,覆蓋着綠色植被,看去像是一番美景,可是潛藏在綠色生機下的說不定是感染病毒的患者在苦苦求生。
“山谷裡看起來比起那些森林蕭條不少了是不是?”多蘿西站到她身邊,踢了一腳石頭上的黃沙,打破凝重的氛圍,她不知道特蕾莎在想什麼,隻能從她緊鎖的眉頭裡看出對方心有郁結。
“你認識我?”特蕾莎的眉頭沒有解開,看到多蘿西以後反而鎖的更深。
多蘿西在她的急救包暗袋裡翻出一枚銀簪子,簪子不長,簪尾雕刻成一片樹葉形狀,樹葉形銀邊裡并不是樹葉脈絡,而是不知名的花卉紋樣。多蘿西把簪子遞給特蕾莎:“你還記得它嗎?你和我說過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我以前總能看到你用它盤頭發。”
特蕾莎接過簪子,撫摸過簪子的紋路:“我記得,雖然隻有模糊的印象,但是我記得。”她看着簪子,眉間的“川”字低垂,成了“八”字,特蕾莎把簪子攥在手裡:“我還記得我媽媽病後為數不多的清醒時刻會用它整理好頭發,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不許自己有一點不整潔的地方。”
她擡起頭,用閃着淚光的眼睛細細描摹多蘿西的面龐,希望能像記得托馬斯一樣想起多蘿西,可惜隻是徒勞無功:“可以說說我們過去的故事嗎?”
“當然可以!”多蘿西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甚至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假如特蕾莎不記得這根簪子,甚至把它棄如敝履的話該怎麼和特蕾莎講她母親故事的準備,所幸關于母親的刻骨回憶還好好保存在特蕾莎腦海裡,讓她得以順利交還這件寶物。
多蘿西掏出糖果分給特蕾莎:“吃點吃點,走了那麼多路你一定餓了吧?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吃葡萄味的東西,還有周二食堂的土豆泥培根三明治,每到周二你的心情都會很好。”
特蕾莎剝開糖紙把糖果塞進嘴裡:“确實很好吃。”
“先從簪子說起?我們是在實驗室的培訓基地是一個房間的上下鋪室友,你以前話就特别少,我們倆在一起總是我在說話,你呢,永遠心事重重,但憋着不說。對了,你和托馬斯關系很好,我經常能看見你們走在一起,實驗室給我們上課的時候托馬斯總是和我搶你身邊的位置。”說着,多蘿西對着帳篷的方向揮了揮拳頭。
“我的父母是實驗室的研究醫生,剛剛開始大家都樂觀地認為隻要從免疫者的身體裡找到可以抵抗病毒的酶,再進行分析研究,總有一天可以找到解藥并進行量産,就可以制作出解藥拯救感染者。這也是我父母放心把我交給實驗室研究的原因,他們信誓旦旦和我說,很快,很快他們就可以研制出解藥,拯救全世界,然後我們一家團聚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多蘿西找出一顆薄荷味糖果,冰涼蔓延在因為悲傷有些發腫疼痛的喉嚨裡,她咽了口口水:“但是他們錯了,大錯特錯,這種酶隻可以提取,不能人工合成。實驗室在發現這件事後内部發生了分裂,佩吉為首的那部分認為,為了全人類犧牲一代人合情合理,人類才是文明的根源,一切為了人類的延續。另一部分,裡面有我的父母和瑪麗,認為這樣太過殘忍,他們的良心不允許他們這樣做。”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實驗室是絕對不允許有反對聲音出現的,反對的醫生在離開實驗室的時候試圖解救實驗體小孩,但沒有成功,抓到的都被清理,隻有幾個醫生逃出實驗室。我還記得那天我們聽老師說有醫生背叛了實驗室,提到的人裡就有我父母,他們逃離了實驗室,但發生叛逃的和我們并不是一個區,我們無從知道更多消息。”
“當晚回到寝室很突然的,詹森就要把我帶去關禁閉。你好像意識到要發生什麼,把簪子塞進了我的衣兜,和我說,你會用到它的。我果然用到它了,在禁閉室媽媽用它打開了手铐,帶着我逃出去。但是我的父母,在我們逃出去的路上被詹森擊殺······對于叛逃的醫生,他該死的,他直接用了手 槍而不是電 擊 槍,我的父母被他斃命,他們隻來得及把我交給瑪麗。”她停下來深呼吸,才不至于讓眼淚掉下來。
“後來瑪麗帶着我,還有幾個路上救的免疫者孩子,逃上了文斯的車,加入幹将。”不管多少次回想起父母的慘狀,和媽媽淌着鮮血仍撲向詹森拖住他追擊步伐的背影,多蘿西都會止不住哽咽,那是她和父母的最後一面,沒有想象中的美滿團圓,有的隻是血腥和硝煙味。
“你需要擁抱嗎?”特蕾莎擔憂地看着多蘿西發紅的眼眶,張開雙臂。潛意識告訴她,這樣做吧,你的朋友很需要這個。
多蘿西看着特蕾莎的面孔,有一瞬間感到愣神。實驗室的訓練非常嚴苛,除了日常對他們的身體指标進行觀察記錄外,還安排了常識學習、基礎醫學以及體能訓練的課程,甚至制定的标準都極高,想來實驗室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準備将他們丢進迷宮進行實驗。
多蘿西在學習理論知識上沒遇到多大問題,但是體能練習總是跟不上,訓練結束後還會因為沒有達标被老師留下來加練。這對十一歲的孩子而言實在是奇恥大辱,她要在同伴揶揄的眼神裡留在最後,即使她的其他課程并不差,但是“加練”兩個字就能輕松抹去她在其他方面的優秀成績。
她像一個被短闆拖累淪為劣質品的木桶,在别的桶完美達标需要裝載的水時,她所有的努力都會因為缺口流失,而流出去的水是眼淚還是汗,她自己也不知道。
隻有特蕾莎,在她結束訓練的時候會給她一個擁抱,即使她的嚎啕大哭引來其他人的不滿,給她起綽号叫“鼻涕蟲”,嘲笑她要不是她的父母在實驗室工作,早就和那些“殘次品”一樣被淘汰扔進焦土區,也會被特蕾莎教訓回去。
特蕾莎是永遠的優等生,無論理論還是體能,強勢地向所有人傳達出:“這個人我罩着”的信号。而在被實驗室洗腦他們的訓練都是為了拯救人類的時期,符合實驗室一切标準的特蕾莎就是孩子中的領袖,沒有人敢反抗她。
“你還記得嗎,在我以前被其他孩子嘲笑的時候,你也會這樣抱我。”多蘿西向前走了兩步,抱住面前多年未見的好友,特蕾莎已經比她記憶中高出了許多:“我很想你。”
“我不記得了,但是至少這一刻我覺得我們很親近。”特蕾莎摸了摸多蘿西的腦袋,軟綿綿手感很好,好像記憶裡也有相同的觸覺。
一瞬間,她有點後悔一路上的所作所為,懷裡這個因為實驗室失去父母的女孩子,要回到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實驗室了。可是為了解藥,這是必須做的犧牲。
“特蕾莎?你要吃點什麼嗎?你現在變得好瘦。”多蘿西環抱着特蕾莎的腰,覺得自己快要能摸到她的肋骨,等下得從比恩那兒多找點吃的給特蕾莎,苦什麼不能苦朋友!
她們倆聊了很久,從特蕾莎第一天到迷宮的迷茫,實驗室短暫又虛假的安甯,一路奔逃的不安,講到和多蘿西相逢的意外之喜。“外面一片混亂,沒有解藥就永遠不會有安甯。”特蕾莎看着遠方,天空一碧如洗,今天可見度難得不錯,山谷之外還是山川,山川綽綽約約,看起來倒是難得甯靜。多蘿西順着特蕾莎的視線看向天空,除了雲朵什麼都沒有:“放心吧特蕾莎,至少今晚我們是安全的,文斯對于掩藏行蹤很在行,何況還有山上的暗哨,除非有卧底指引,實驗室找不到我們。”
将近飯點,多蘿西看到人們已經三兩圍坐,圓圈中間的鍋開始冒出熱氣:“特蕾莎?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吧。”
“不用了,我不餓,我?獨自待會兒。”特蕾莎最後又給了多蘿西一個擁抱,繼續看着天空。
“好吧。”多蘿西找出一塊三明治塞給特蕾莎:“這是比恩中午給我的加餐,可能會有點鹹,他總是放很多鹽,你要是待會餓了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