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給他們的寝室果然如賽普爾所說,在分外安靜的角落。室内昏暗,隻留了一盞小燈。維克進門後随便揀了張床躺下,他們打算在熄燈後半小時行動,從密道離開幽靈大廈。在此之前,他們得養精蓄銳,才有精力應付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所有危機。紐特說要找多蘿西聊會天,在衆人的揶揄中出了門。
九點左右,艾維斯輕手輕腳出門。他和本傑明的約定如果貿然爽約,隻會引起本傑明的疑心。艾維斯許諾,會在行動之前趕回來,不會耽誤大家離開。
艾維斯出門不久,輾轉難眠的維克最後還是起了身。他想再轉轉,找那麼一點微末的希望。他隻是再受不了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等待到達離開大廈的時間。既然沈世淩可以活到現在,那麼赫羅納也不無可能。
維克自嘲地想自己也是自私的,這麼做到底是為了誰?為了赫羅納?還是為了讓被愧疚折磨的自己好受一些?
明明他知道感染閃焰症還能存活的概率微乎其微,何況如果真的找到被感染的赫羅納,又該怎麼面對他們的以後?
維克不知道,他隻知道現在得出去轉轉,不然自己一定會在離開之前瘋掉。
他在鐵門之前深呼吸幾口氣,與自己約定他隻執着這一次,如果依舊一無所獲,他會及時回到寝室,不耽誤大家的計劃。
維克拉開鐵門,準備再一次迎接失望。但門口并非空蕩無人的走廊,多蘿西和紐特的臉在慘白燈光映照下蒼白如鬼魅:“維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紐特和他點頭緻意,擦過維克肩膀進了寝室。維克合上身後的大門,深呼吸壓抑不住飙升的心髒頻率。他的第六感向來不準确,此時卻在心中笃定這件重要的事和赫羅納有關。或許這就是人在絕望的情況下連自己都會騙自己,一切都是來幫助自己,一切都會得償所願。多麼無望的掙紮。
他和多蘿西相識這麼久,知道多蘿西這般倉惶不知所措的樣子代表着什麼。希望近在咫尺,又讓他懷疑是别的什麼原因,不至于到時候希望落空接受不了。
“在這說,還是換别的地方。”維克顫抖着嗓子。
多蘿西帶着維克找到一個樓梯拐角,兩人的腳步都不穩當,跌跌撞撞仿佛在大風中飄零。
“可以說了嗎?”維克在陰影下壓抑自己的情緒,期盼多蘿西給他這個死囚最後的判決。
“赫羅納還活着,她在這座大廈裡接受治療才撐到現在。可是她的情況并不樂觀,不能接受轉移。”多蘿西抓住維克胳膊,擔心他做出什麼過激舉動來不及制止:“我想,我應該告訴你這個消息,我希望你會跟我們一起離開,但如果你做别的決定,我也會支持。”
“她在哪裡?”維克的心髒被隕石重擊,狂喜帶來心跳短暫的停拍,他幾乎喘不上氣:“我要去見她!你們見面了對不對?她現在怎麼樣?走不了也沒關系,我可以留下來的,我可以留下來做實驗品!”
長久以來的期待在這一刻塵埃落定,酸澀填充千瘡百孔的心髒,窒息感中維克跌坐在地上,掩面啜泣:“我不會再丢下赫羅納的,這次我會盡我所能救下她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朵拉。”
多蘿西沒再拒絕這個稱呼,她輕歎口氣。這個結果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早已預見。多蘿西張開雙臂給被驚喜沖昏頭腦的維克一個擁抱,紐特說的沒錯,亂世人命如蜉蝣,朝生暮死是為常态,但隻要為了自己所求燦爛活過,生命再短也不是虛度。
她沒有權利替維克做決定,也沒有資格自以為優解地掩埋秘密一生負愧。多蘿西唯一應該做的就是讓維克選擇自己的人生,然後支持他把路走完。
但是支持他人送死這點多蘿西做不到,如果就這麼把維克留在這裡,赫羅納和維克隻會卷入幽靈大廈内部的黨争,心力俱疲。但是現在幽靈大廈裡隻有他們是外人,如果她貿然對本傑明下手,隻會連累維克。
她輕拍維克後背,強迫維克從激蕩的情緒裡回神:“好了,既然你決定要留下,這裡可不是多舒服的地方。為了赫羅納的安全,你還有不少要做的。”
多蘿西簡單向維克介紹幽靈大廈的現狀,隻是隐去自己和托馬斯痊愈的經曆。這段經曆堪稱奇迹,瑪麗也從未提起,不知真假的消息隻會空給維克希望。不過這段經曆也并非無從求證,既然進行記憶清洗手術由格洛麗亞的老師進行,那麼格洛麗亞說不定會知情。
“雖然我傾向于現在就把本傑明解決掉永絕後患,但這樣做隻會把你陷進尴尬的境地。如果想要治愈赫羅納,你隻能和依南阿姨一隊,再找機會除掉大廈裡的激進派,明白沒有?”多蘿西和維克席地而坐,嚴肅囑托。
維克已經平靜下來,聽完多蘿西的分析,笑着摸一把她的額發:“好的雞媽媽,我一定謹記。”多蘿西總是忘記自己其實比維克要小上幾歲,她習慣為身邊的人擔憂,恨不得像母雞一樣将他們通通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生活總是不如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一樣簡單,保護所有人最後變成她的一個執念。
維克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自私的人,沒有好好告别,就任性地離開幹将,還要惹比自己小的妹妹為自己擔心。
眼見多蘿西不滿意他玩笑的态度,維克坐直身體正起神色:“我知道,如果加入本傑明他們,赫羅納隻會被用于激進的實驗,這對我們絕不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