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有些強人所難了,他們兩個大活人,怎麼也隐蔽不起來吧。
但典樂翊還是點了頭,“好。”
季罂聽到附近一些響動,拍他的肩,“前面打起來了。”
典樂翊往左右看了看,躲進巨大的珊瑚叢裡。
一隻大鲨利用體格優勢正在圍堵一個鲛人,鲛人也清楚自己并不占優勢,擺着漂亮的尾巴朝前遊弋,甚至不惜被水草割傷也要穿進草籠。
這些鲛人很漂亮,就她看到的鲛人,就沒有醜陋的。
“鲛人和修羅以美著稱,果不其然。”季罂感慨道。
上岸的鲛人都生了腿,水下的鲛人更喜歡原身,就看這尾小鲛人,也知道他們的原身非常漂亮。
他們雪白肌膚,生着寸長的五色細毛,身下拖着一條波光粼粼的大尾巴,比起人形,其實水裡的鲛人更為絕色,更具觀賞性。
不過越是漂亮的族類,地位就越處于弱勢。
在海域裡,鲛人是地位最低的,不隻要防備人族的偷襲,還要面對其他海族的肆意欺淩。
季罂不太能适應水下的溫度,手指涼涼的,忍不住放在他脖頸汲取暖意 。
典樂翊也沒有拒絕,他現在一門心思找鲛人公主的寝宮。
這水下的路徑實在複雜,一個急浪打過來,典樂翊沒躲開,季罂跟着一塊兒卷到浪裡去。
典樂翊拽着季罂躲開急浪,才發現她是站着的。
“……你沒事了?”他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像是突然得知自己被人渣了。
“你又沒問過我有沒有沒事。”
季罂心虛,但理直氣壯,“别以為我舒服啊,我裝得可累了。”
典樂翊:“……”
騙一個純良男子,季罂還是有那麼一點愧疚的,沒敢和他對視,看了看周圍道:“你跟我來。”
“你知道怎麼走?”典樂翊問。
“不知道,找找不就知道了。”
典樂翊将信将疑,跟在季罂後頭七彎八拐。
還别說,真叫她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了鲛人的王城。
蝦兵蟹将在巡邏,繞開了走,他們穿過叢叢珊瑚,來到一片廣闊的水域。
隻一條長長的海底棧道橫亘眼前,棧道這邊是海,那邊是更淺的海,似乎可以到陸地上
典樂翊猜測應該是海陸的分界線。
他正要過去,季罂停下來攔住了他,“别過去,有動靜。”
借助鲛人鱗,季罂能夠清楚看到水下的動靜,就連海陸分界上飄蕩遊走的鬼魂也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水鬼?”典樂翊也看見了那抹影子。
“不像水鬼,也不像失足墜亡的人鬼。”
是一個身披绫羅佩戴璎珞的年輕女子的遊魂。
她的裙子是豔麗的紅,走過的地方拖出長長的血影。
她的面頰長着兩道暗紅妖紋,意味着她是海底妖族的亡魂。
遊魂目光迷離,神情時而懊悔,時而憤怒,彷徨無助地徘徊在海陸分界上。
而在她走過的棧道上,設了三面引魂的幡,每一面幡旗都各有一個守幡的鲛人。
“我有辦法了。”
典樂翊正要問是什麼辦法,便看見季罂展開手心,掌上燃起了一簇藍色的火。
那團火焰飄在海水裡,飄向了其中一個鲛人,沒入他的胸腔。
鲛人像被抽去魂魄的傀儡,随着季罂的手勢,飄來了他們面前。
季罂道:“快,我們跟在他的影子裡。”
“影子?”
典樂翊覺得不可思議,鲛人的影子他一直沒有看見,但季罂一說,影子就特别醒目。
而且藏在鲛人的影子裡似乎有隐身的作用,去鲛人宮的途中,輕松躲過巡邏和搜查,省去了諸多麻煩。
進了鲛人的領域,入目的便是恢弘繁麗的水下王都。
和人間并無不同,這裡也有城郭、集市、民房和宮殿,也有富庶之分。
若說有什麼區别,大概就是鲛人的世界奢靡夢幻得不真實,特别是背倚海山修建起來的王族宮殿,嵌滿了奇珍異寶,閃閃發亮,連水波都漾着光,人目幾乎不能直視。
“我們進去。”
季罂拽起典樂翊,帶他飛落在鲛人宮前。
她并指一掃,引路的鲛人昏厥在地,藏在體内的那簇地火又重現了出來。
然後典樂翊就看到藍色的火“咻”地一下,飄進了王宮某處。
季罂扯過他跟過去,眨眼便置身在一間波光粼粼的寝殿。
聽說海族常用夜明珠取光,但是殿上并沒有夜明珠。
那為何如此明亮?
典樂翊走向光源散發處,是殿中一張冰床上發出來的光。
越接近,光越亮越冷。
冰床上沉睡着一個鲛人女子,肌膚白皙,發髻如雪,連眉毛睫毛也是白的,清淺的光落在臉上,面上的妖紋都鮮活起來。
“原來是她。”
季罂一眼認了出來,冰床上的鲛人和在海陸分界上的幽魂一模一樣。
典樂翊對女子的遭遇不感興趣,他所有目光都被懸在上方的光吸引了去。
潔白的莖,潔白的葉,随光搖曳的時候,星光散落,好似細雪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