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紅玉姬下意識用擡起手臂,擋下了砸來的石屑,随即雙瞳微睜,目睹一條背生雙翼的青龍從黑霧中飛旋而出。
青龍盤桓在她眼前,龍尾不費吹灰之力地一掃,将她挑在犄角上,而後向下俯沖,鑽入深淵山澗。
隻是眨眼的功夫,已經看到了咫尺之遙的地面,高高落下的瀑布,還有深不見底的湖泊河流,幽水淙淙,不知通向何處,是否可以回到人間。
紅玉姬飛落在地,青龍也像用完了最後一絲力氣,龐大的身軀墜向河灘,漂亮的長尾落在湖水中,掀起丈高的巨浪。
“季罂。”紅玉姬抱起化出人形的女子,将她翻過面,脖子和半張臉還覆着大片龍鱗,消失得極為緩慢。
“為何會這樣?”
季罂孱弱一笑,支腿坐起,“實不相瞞,我的身體是不完整的,殼子是人的,瓤子四不像,不像人,不像鬼,連妖魔也不像,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從哪裡來。”
她看向一臉憂色的紅玉姬,饒有興趣地笑道:“當我不能施展法力,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會顯出本相。方才是我第一次化形,還不知道如何褪盡龍鱗。”
紅玉姬自然知道,隻是無法理解她的做法,“強行化形你會死的更快,你知不知道!”
“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别。”
季罂毫不在意,撐着半邊臉,還有心情跟她玩笑,“你看這深澗下的湖水,看着很是清涼,不如你替我看着,我下去遊一圈就回來。”
紅玉姬覺得她不可理喻,“都這樣了還敢入水,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不會有事,相信我。”季罂安慰地笑了笑,起身走到水邊,涉足趟入水中。
紅玉姬在岸上看着她沉進水底,水面上卻許久不見氣泡,她打算下去看看,水面突然蕩起一圈圈漣漪。
漣漪蕩到遠處,她沿岸跟着,發現水紋不見了,她道:“也罷,你若是死在裡面,正好省了拖累。”
“我還沒死,你什麼。”季罂抱着兩壇酒冒了出來,頭發衣服都在滴水,“接着。”
她将其中一壇丢過來,紅玉姬接住,神情疑惑,“哪來的?”
季罂指着腦後,“那邊三顆桃樹下有個藏酒的地窖,我在水底下聞到了酒香,挖開一看,果不其然。”
“誰放的酒都不知道,也敢随便喝。”紅玉姬嘴上說着,卻沒有扔下。
季罂抱着酒壇在旁邊坐下,拔開酒塞子,深嗅了一口,“夠醇,夠香。”
紅玉姬按住她還在滴水的後腦勺,季罂感覺到屬于她的真元正悄無聲息地灌向全身,不多時衣服幹了。
見她沒有開壇的意思,季罂把自己的遞給她,“好歹喝一口呗,出去的路還不知道走多久,多少喝點。”
紅玉姬無奈地接過,嗅着酒味,皺了皺眉。
“你沒喝過酒吧。”季罂抱着酒壇,睨着她。
紅玉姬捧起壇子飲了一小口,嗆咳起來。
季罂嘿嘿笑起來,“怎麼樣?”
“就那樣。”是很香,但味道并不美妙。
季罂喝了幾口,彎起眼睛,望着看不到邊際的天,“好黑啊。”
“順着這條河一直走,我們應該就可以出去。”
說着,紅玉姬放下酒壇,起身向一個方向去。
季罂不知道她幹什麼去了,過了小會兒她回來了,手裡抱着幹草和幹枯的樹枝。
紅玉姬搭成火堆,點燃了火,四周頓時亮堂許多,溫暖許多。
火光照在臉上,季罂的臉依然不見絲毫血色,連龍鱗的顔色也不那麼好看。
其實季罂也是不飲酒的,飲了幾口也覺得沒什麼滋味,她隻覺得自己有些困倦,看火都不勝清晰,在眼前群魔亂舞一般,索性就蜷縮着躺下,雙手抱住自己。
“季罂……”紅玉姬低頭喚她。
季罂仿佛沒有聽見,隻是怕冷地抱着自己,忍着越來越清晰的痛楚。
在她快要昏睡時一件帶着體溫的鬥篷落下來搭在身上。
紅玉姬威脅道:“你死了我就把你扔在這條河裡。”
季罂點頭附和,“嗯嗯,那也挺好,被魚吃,總比被蟲吃好。”
“你好像很怕蟲。”紅玉姬洩了氣,“季罂,你死了才是我的負累。”
季罂閉上眼,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霧裡,邁着兩條小短腿走啊走,怎麼都走不到盡頭。
她大哭着回過頭,撲進一個人的懷裡,“爹爹,我不要走了。”
那人任她抱着,沒有安慰她,而是輕撫她的額頭,“是你要來的。”
她委屈地仰頭,怎麼都看不清眼前的人,隻有手裡抓住的袍子,觸摸到的衣料精緻非常。
那是一件深綠袍子,暗紋交錯,符咒纏繞,捏在手中的感覺真實得吓人,就很像,當時長老帶她看的那尊修魔神塑像。
她撒開手再次向前跑,卻踩住裙子跌在了地上,再爬起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巨大的殼裡,旁邊守着一個頭上長角的美麗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