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孟家墳地的途中，相柳宜告訴季罂，混元宮弟子此次下山的行動。

季罂道：“師兄抛下門務擅自行動，不怕掌門責罰嗎？”

相柳宜笑道：“有師弟他們在就夠了。”

季罂比較擔心他，“師兄，三心二意可是很難修成正果的。”

相柳宜也有自己的見解，他道：“修行、善心、功德不一定能成仙，正果還是最講機緣。”

他經曆了許多，卻有很多不解，“我和師兄弟下山除妖之日，見過因為美貌被接入天宮的仙女，也見過乞丐吃了變化成嬰兒的丹藥，不費吹灰之力飛升成神官。阿罂，你說天神真就那麼公正嗎？”

季罂微笑着說：“師兄年少便在山上修行，應該比我更懂仙門神道。”

“是啊，按理說我該更明白才是。”相柳宜懷抱着劍，幽幽地歎息，“這次下山我想好了，不回去了，以後就跟着你。”

季罂愣住，旋即噗嗤一聲笑，“師兄怎麼想的，為何要跟着我走？跟着我可是會被名門正道讨伐的。”

相柳宜溫柔地笑着，回答她道：“阿罂錯了，平天下之不平事，不在于跟誰，走什麼路。”

縱然他說得有理，季罂還是猶豫，“我所做的一切僅僅是為了活命，才不是師兄想的那樣高尚。何況我非人族，你我注定殊途。”

相柳宜已經下定決心，又豈會被她說服，“殊途但同歸。我也不是光明磊落之人，又豈會在乎一個正字。”

說話間，墳冢已經近在眼前，季罂停下腳步。

新的墓地上全是倉促壘起的土包，一個挨着一個，昭炎拿來酒和貢品，季罂看了半晌，也沒用香蠟紙錢。

相柳宜細心地發現，她似乎從來不用人族的祭禮。

昭炎察覺有人正在朝這裡靠近，提醒道：“獵龍師找來了這裡，大概在七十人左右。”

季罂捧起一捧土，小心翼翼地放在母親妙谛的墓冢上。

耳聞腳步聲越來越近，相柳宜按住佩劍。

昭炎道：“女君先行，這裡就讓小臣來善後。”

季罂像是沒聽見，又捧起一捧土放在孟侯的墳冢上，就這樣一座墳一座墳走過去，直到來勢洶洶的獵龍師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妖女果然在此。”

就如昭炎預估的那樣，來人大概在七八十人左右，有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有須發皆白的老人，他們将刀劍和符紙對準了季罂，又畏懼她的威勢，誰也不敢做第一個出手的人。

昭炎祭出槍，相柳宜拔出劍，都站在了季罂身前。

季罂拍掉手指沾到的泥土，“來得正好，今日就用你們的人頭來祭奠我枉死的族人。”

她也不廢話，伸出一隻手，隔空便扭斷了幾個修士的脖子。

身上未沾一滴血，表情甚至沒有變化，就如碾死地上的螞蟻那樣輕松，其實完全輪不到相柳宜和昭炎動手。

無一遺漏，季罂把他們的頭顱全部擰下來，在墳冢前壘成幾近人高的頭顱小山。

她對相柳宜道：“我所行之事絕對不是光明磊落的事，在人的眼裡比黑暗更黑暗，比絕望更絕望，是人族共同讨伐的亡命之徒。就算這樣，師兄還要跟着我走麼？”

相柳宜的劍早已出鞘，他搖頭道：“做出選擇前我會再三考慮，并非沖動決定。”

季罂：“那師兄就要殺人。”

“我已經殺人了。”他的劍在嗡鳴，血水從劍尖滴落，一抖手腕，劍刃輕鳴，幾線血水蜿蜒而落。

“師妹接下來打算去哪？”相柳宜收劍回鞘，又恢複了翩翩君子的模樣。

季罂想了想道：“先奪回羅邑吧。”

相柳宜：“那就讓師兄幫你掃清阻礙。”

*

前往羅邑國的路上，相柳宜也确實做到了承諾，幫忙掃清了截殺季罂的獵龍師。

當然，他也因此聲名大噪，驚動了混元宮，掌門裘無涯第一時間以“誅殺叛徒”的名号，派出弟子下山來讨伐他。

而天機子在失去最佳時機後，隻得暫時放下追殺季罂的計劃，準備先去赴英雄會，奪取誅滅妖魔的長明劍。

就在季罂趕回羅邑時，豐垣道也帶領軍隊發動了進攻，索差和萬名殘部士兵浴血奮戰，在黎明到來前砍斷了申國的大纛和虎豹旗，奪回了羅邑王城。

敵方潰散逃去，大将豐垣道和一衆部将帶領軍隊入駐了王城。

細雨濛濛，又是一場雨。

季罂在全城最高的屋頂上旁觀了這場戰争的全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