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甯,雲輕輪叫你去他的休息室。”
節目錄制結束之後,有工作人員叫住了阮唐。在隊友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中,阮唐雙手抱拳鞠躬作揖,活蹦亂跳地跟着工作人員來到了雲輕輪的專屬休息室。
門死死掩着,并不像要歡迎人的意思。阮唐左等右等,被人來人往的工作人員擠得找不着北,隻好敲敲門。
“喂,幹嘛呢!”
一顆暴躁的葡萄酒色毛球從門縫擠出來,惡狠狠地朝阮唐龇牙咧嘴。毛球滿臉都打了亮晶晶的釘子,張口說話時還能看見舌面忽閃的金屬光澤。
“以元!”雲輕輪低聲喚了句,紫毛球立刻住嘴。
“對不起,是我的經紀人謝以元。以元,快放他進來。”
即使進了門,阮唐卻沒有絲毫放松。因為謝以元雙手環胸,一副很警惕的樣子。
看着眼前的場景,阮唐聯想到的竟然是老太和邪惡搖粒絨。
一股清幽微苦的藥香飄飄袅袅,讓不大的休息室變得像藥房。阮唐立刻反應過來:雲輕輪剛剛應該是在吃藥,他有些懊惱自己打擾了别人,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時機開口。
在休息室的雲輕輪杵着一根手杖,并不是單純為了配合他英倫宮廷風的裝扮,而是真的有用,因為白化病人的視力大多都有問題。
“對不起,您是不是不太方便。”阮唐快步上前,附身作勢要扶住雲輕輪。
“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了。況且我還有以元。”雲輕輪禮貌地避開了阮唐,“其實,知道我眼睛不好的人不多。”
雖然對阮唐來說這是個常識,但對于大衆來說也許并不是。公司宣傳時隻注重了藍眼的美麗,又有誰在乎他生活的不便呢。
“那為什麼您還要……!抱歉。”見謝以元龇牙咧嘴地朝他比劃,阮唐自覺失語。
“對不起呀。”雲輕輪蹙起秀眉,反倒向阮唐道了歉,他像是知道阮唐心裡在想些什麼,“我聽甯姐說過你,你一定很了解這些病啊什麼的。我也不想讓公司這麼宣傳。”
“但是,公司答應我說他們正在研究針對白化病的新藥,而且我所賺到的錢都會拿來幫助其他的月亮孩子們。”
雲輕輪舉起手機給阮唐看他之前幾次去醫院慰問其他白化病患者的照片,畫面中的幾個人笑得燦爛。一張張劃過去,阮唐才發現雲輕輪很早就開始做公益和志願,還匿名捐贈過很多錢,而這些事公司卻從來都沒有宣傳過。
霎時,眼前的雲輕輪好像長出一對翅膀,腦袋上的光圈泛出耀眼的聖光。天使,是天使下凡吧……自己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跟他說這麼多幹嘛,聽着,這些話你不許往外亂說。”謝以元抓住阮唐的肩膀警告他。
雲輕輪拍拍謝以元,示意他放開阮唐:“我就是看着他覺得親切,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對不起啊以元。”
“沒事兒沒事兒,我保證保守秘密。”
不過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嗎,總感覺還是充滿了疑點,但阮唐也說不出哪裡不對。走之前他又偷偷看了雲輕輪幾眼,發現那人也蹙着眉頭微笑着看他。他的眼睛蒙上一層淚膜,恍如透明的、被陽光照耀的海面,波光粼粼,水光潋滟。
那神秘的波光,今後一定會一直蕩漾在自己心頭。
“媽呀!”阮唐一開門就和齊羲和撞了個正着,敢情這人一直在這裡守着啊。
“甯甯,你加了雲輕輪老師對嗎?”齊羲和抱着阮唐套近乎,“能推給我嗎,我也想向他學習一下。”
阮唐翻翻白眼:“這個,我不知道他同不同意……”
“他同意了!”
嘎吱,休息室大門敞開,雲輕輪從天而降。
齊羲和一把甩開阮唐迎上去:“啊啊啊啊雲老師!”
“别别别,别叫我老師,太外道了。”雲輕輪羞得耳尖都要滴血,他皮膚白皮肉也薄,臉紅得就像皮薄餡大的草莓大福,“時間還早,叫上你們的隊友一起去吃個飯吧。”
“真的嗎?”
謝以元竄過來,把雲輕輪和其他人隔開:“阿輪!這不合适吧。”
“沒關系,我今天心情好。”雲輕輪大手一揮,“因為我覺得,以後會很有趣。”
走出演播廳的時候夜已深了,雲輕輪利落地紮起頭發,扣上棒球帽壓低帽檐,隻剩下鼻尖和嘴唇還露在外面。這形象緩緩和阮唐記憶中某個迷糊的人影重合。
恭喜。
被酒精掩埋的記憶終于得以撥雲見日,那幾縷垂下的銀白發絲和那飽含辛辣與憂傷的音色緩緩浮出水面,原來這并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哦!哦!您是上次酒局……”被記憶擊中的阮唐脫口而出。
“噓。”雲輕輪眨眨眼,“才認出來啊,罰你等會喝一杯。”
眼前人的身影是這麼瘦削,月光清冷如水,為他披上一件輕盈的紗衣。他晃在夜色裡,好像随時随地都要羽化成仙。
阮唐鼻子一酸,慌亂地跟上去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