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娘是馬尾巴巷一個遊手好閑的人,成日裡不是追雞就是攆狗,再不然就是跟狐朋狗友瞎混。這一天她照舊約上了幾個朋友,打算去勾欄瓦肆消遣消遣,那裡是整個扶峰縣最熱鬧的地方,唱曲的、說戲的、跳舞的、賣藝的,無所不有,如果有錢還能找幾個模樣俊俏的郎君作陪,在劉二娘心中是一等一的消遣去處。她剛從家裡撒潑耍賴連蒙帶騙的要到幾兩銀子,不到勾欄裡去耍耍豈不是浪費了。
一到勾欄,劉二娘就竄進了日常最愛去的長春樓,長春樓是戲班子的地盤,樓裡有三四個戲班子共用,縣城裡基本上叫得上名頭的戲班都在長春樓了。這個時間倒沒有戲看,劉二娘是為了去會自己相好的。
劉二娘雖然幹啥啥不成,好在有雙撒漫的手,舍得花銀子。她有一兩,必然肯給你花一兩二,有這麼一項好處,加上肯伏小做低,長春樓桃紅班的一個小生就因為這點看上了劉二娘,自願同她相好。兩人好了也有一兩年,劉二娘還是喜歡這小生,話不肯重說,喝水都怕他燙着,甚至有心要娶他回家,隻是家裡老娘發了話,要是戲子敢進家門,就同劉二娘斷絕母女關系。
到了長春樓劉二娘就跟進了自己家一樣,各處都是認識的熟人,跟這個小生調笑幾句,跟那個小生說說笑笑,說上幾句葷話,惹得人家啐她,說要告訴她相好去。
“對了,知意呢?今兒找了一圈了,怎麼沒看見他?”
“他呀,攀高枝兒去了,哪兒還留在這裡等你這窮冤家。”
“呸呸呸,”劉二娘跳腳大罵,“我家知意可不是你這騷蹄子,見着個女人就往上撲,騷得都掉渣了。”
“劉二娘,你罵誰!”
“就罵你了!”
“哼,信不信随你,墨痕書齋的人一早就把他接走了,一個掌櫃的雖然算不得大富大貴,可跟你比起來,的确是高枝,你不痛快,拿我撒什麼氣。真以為你這窮酸樣能把南知意從桃紅班吊走不成,呸,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模樣!”
劉二娘氣得不行,身邊幾個狐朋狗友趕緊攔着,在人家地盤找事可沒有好果子吃。
“不行,我得看看去……”劉二娘不顧衆人阻攔,一溜小跑就到了墨痕書齋,出乎預料的發現這裡極熱鬧,許多熟臉在院子裡穿行,多是戲班的人,還有些唱曲,說書的,劉二娘常在勾欄瓦肆流連,這些人沒有幾個她不認得的。劉二娘有些納悶,擡腿要往裡走,卻被一個半大丫頭攔住了。
“你誰呀,悶着頭就往裡闖,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劉二娘頗為氣憤:“你管我是誰,怎麼人家進得,我進不得?”
趙月叉着腰,氣勢洶洶:“人家能進來是我們請的,你是哪個,又沒人請你,你自跑來幹什麼!”
“我……你們這不是書齋嗎,我買書總可以了吧?”
“不好意思,現在閉門謝客,不賣!”
“你!”
正在争執時,劉二娘忽然見到個熟悉的身影,立刻大喊起來:“知意、知意,是我啊!”
南知意轉頭一看,竟是自家相好,趕緊上前,好說歹說才讓趙月放人進來。劉二娘跟着南知意進了墨痕書齋的院子,一邊還在罵趙月狗眼看人低,又罵長春樓裡剛才和她起了口角的戲子,聽得南知意好不耐煩。
“好了,我是來做正事的,你追得這樣急幹什麼,好似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在這裡明着罵别人,實際怕不是罵給我聽的?”
劉二娘見南知意生氣,趕緊小意哄着,好不容易才得了個好臉色。劉二娘這才開口問:“知意啊,墨痕書齋不是賣書的嘛,請你們戲班子的人幹嘛?”
“當然是排戲了,還能幹嘛。”
“排什麼戲用得上這麼多人?”
一提起這個南知意就來了精神:“聊齋啊,你不會沒聽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