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提着衣擺邁着步子來到廂房,打了個哈欠。
廂房裡隻有幾個侍女,并沒有裴慎,這人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貓在喧嚣與紛雜中說:“好餓。”
十七掐着他的皮毛,一邊叫人拿東西來給貓墊墊肚子。
侍從端了一盤糕點來,十七捏了一塊放在手心讓貓吃,問:“裴慎呢?”
“大人還在與人談事,等會就來。”侍從恭恭敬敬。
十七歎了口氣,托着腮有些百無聊賴,他将人都趕了出去,又吩咐:“把門帶上。”
廂房之内頓時隻剩下他一人。
他将幂籬摘下透氣,貓的腦袋已經直接伸進了盤子裡,不一會兒就将糕點吃得幹幹淨淨。
“這些人真麻煩,”他說:“人總是在為了聲名利祿奔波。”
貓舔了舔爪子:“人畢竟隻能活不到百年,一大堆事都得擠在那麼點時間内做完,自然麻煩。”
這時候,有人敲了敲門。
十七隻能帶上幂籬,道:“進來。”
貓也擡起腦袋。
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穿着華服,舉止很是謙和的拱了拱手:“見過小郎君。”
十七沒有起身,隻是繼續撐着腦袋:“幹什麼?”
“我是此處的老闆,小郎君前來,有失遠迎。”
“也不用你迎。”十七垂着眼用筷子敲擊着桌面:“……我又不認識你。”
“但是主上我們都是認得的。”
“裴慎叫你來的?”
“是。”
筷子敲過瓷盤,十七終于擡頭,懶懶散散靠着椅子:“他什麼時候過來?”
那人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問這個一樣:“再過一會兒就來了。”
他又問:“那你來幹什麼?”
“小郎君第一次來,想必還不熟悉,我可以……”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十七打斷他,厭煩道:“要他來和我說話。”
空氣靜了靜。
男人觀察着面前人。
白紗遮不住纖細單薄的身形,他翹着腿,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很是矜傲,那并不是短時間被人寵愛就能形成的氣質,必須要經久的高高在上才能擁有這副慵懶模樣。
雖然男人已經從方才下去的侍從那裡得知了部分有關于十七身份的消息——不包括他與燕渙的所有有關信息——但面前的人仍然神秘,靈動,就像是揚起腦袋的鹿,并不為任何人停留。
關于十七,他們青館内的人也有所耳聞了。
“是。”他恭恭敬敬退了下去,回頭找到了人堆裡的裴慎,這位年輕有為的司傀監首席身姿挺拔,倚着牆漫不經心與人說話,他身邊的人都恭恭敬敬點頭哈腰,其中不乏一些王都大官,而他站在那裡,簡直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鶴立雞群。
男人走了過去,裴慎及時注意到了他,垂着眼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苦笑一聲:“那位不想見我……唉,一過去就問大人去哪裡了,非要和您說話呢。”
其餘幾人不知他們在說什麼,以為是有其他貴人:“可是誰來了?何不邀出來一同喝幾杯?”
裴慎抱着胸:“我家裡的人……他怕生,就不和諸位大人見面了。”
說着勾起了唇。
這麼一說,衆人好像猜到點什麼。
又說了兩句話,裴慎還是按捺不住:“我先走了,諸位輕便。”
衆人應和。
他邁着大步離開。
此次宴席隻有被邀請的人才能前來,并不對外開放,這其中很多人又是看在裴慎的面子上才過來的,雖然他與天子關系實際上并不像别人想象的那麼好,但表面上,他還是那個天子身後的人。
裴慎找到廂房,推門而入。
桌上擺放着已經空了并且幹幹淨淨連渣都不剩的盤子,茶水也已經被喝盡,杯子散亂的放着,涼風從窗戶徐徐而入,吹拂着室内輕紗。
幂籬放在一邊,十七癱倒在椅子上,像一團軟綿綿的、沒骨頭的貓,真正的貓則睡在桌子上,腦袋正對着十七。
他在無聊。
他在等自己。
……在這個誰都和他說不上什麼話的地方,好像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