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個身着大紅蟒衣飛魚服的錦衣衛逆光站在破爛不堪的隔扇門前,一把繡春刀寒光凜冽,映照出了糜爛與貪欲。
幾個裴家子弟神色一凜,紛紛站直了身子,看起來倒是規矩了不少。
隻有容清哼了一聲,雖說他向來是不将這些人放在眼裡的,但是平日在母親耳提面命下也會規避這些事。
但是今日不知怎的,心中的怒火卻是壓抑不住,他斥道:“錦衣衛辦事都辦到本公子面前了嗎?誰給你的膽子!”
錦衣衛指揮使卻不聽他說話,隻是掃了一眼這屋子裡的淩亂,冷聲道:“來人,拿下。”
跟在身後的錦衣衛魚貫而入,将這些世家子弟全都綁成了麻花。
混亂之中,那幅畫被人扔到了地上,又被一隻手撿了起來。
元星伽抱着畫心若擂鼓,趁着衆人沒有注意到自己便從門口處溜了出去。
“容小公子,您還是該想想怎麼向陛下解釋吧。”錦衣衛指揮使面無表情地說道。
容清畢竟是皇親國戚,錦衣衛指揮使還留了些面子給他,隻叫他自己走。
他揮手推開欲要攙扶自己的侍從,搖搖晃晃地朝着門外走去。
直到瞥見方才站在自己身側那個讓自己仍記憶猶新的身影,他突然道:“站住。”
聽到聲音的元星伽腳下的步伐如飛,頭也不回地疾馳而去。
錦衣衛不給他面子也就罷了,連個小小的婢女都敢不将他放在眼裡。
容清怒火中燒,感到一股熱血直沖腦門,雙眼變得赤紅。
他快步追了上去。
走在最後的錦衣衛指揮使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敢跑,劍眉弓起了不好看的弧度,躍過三四個人便要上前拿人。
走在前面的元星伽聽到了身後的步伐愈加淩亂以及混亂聲,眼珠一轉瞟見了快要走上來的大理寺少卿後轉身就朝着樓上跑去。
站在三樓處的玉娘臉色一變。
元星伽腳下的步伐愈來愈快,直到撞上樓梯轉角處的小亭子,看到立在亭子的男人時,她眼前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她徑直鑽了過去,将手中的畫展開後,她眨了眨眼道:“公子,你瞧這便是奴家給您繪的丹青。”
短短的一句話被她學着黎娘的樣子說得九曲十八彎的。
容潋的目光微微顫動,卻隻是沉默地凝視着她。
元星伽着實很尴尬,不過也發覺這人居然沒有拒絕的意思。
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她故作委屈地問道:“公子……您不高興嗎?”
“是公子覺得奴家的丹青描不出您的英姿嗎?”
說完,元星伽也不等這人回答,便自言自語道:“是了,公子什麼樣的畫技沒見過,奴家的拙劣畫技不過是班門弄斧了。”
說着便落下了淚珠。
容潋靜靜地注視着她自導自演,唯有當聽到那惟妙惟肖的女聲時,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過好一會兒,他才輕聲回答:“沒有。”
元星伽見這人肯配合自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住了對方的手臂。
“公子,奴家方才還被别人認錯了,那人實在是兇神惡煞。”元星伽生得好,泫然若泣的模樣更讓人我見猶憐。
“奴家都被吓壞了。”
邊說邊微微掀開眼皮,偷摸觀察對方的反應,當目光對上那張臉時,她纏住對方的動作忽的停頓了片刻。
說完,她的眼中又滑落兩滴淚珠,同時故意伸出雙手,輕輕捏住對方的袖口,輕輕搖晃。
知道她脾性的系統全方位無死角地給對方拍照。
容潋盯着她這古靈精怪的神情,腦中突然浮現出那晚這人裝傻的模樣。
一瞬間,他覺得極度割裂卻又摻雜着一絲詭異的和諧。
而緊随其後的容清見元星伽上了三樓,正準備跟上時,卻意外地一腳踩空樓梯,額頭撞得血淋淋的,甚至都破了相。
他掙紮起身卻被已經追上來的錦衣衛指揮使鎖住了手腳。
這邊的動靜讓原本嬉鬧的绮春坊驟然安靜了下來。
大理寺少卿緊随其後,看到眼前混亂的場景扶了扶額,對錦衣衛指揮使的雷厲風行略顯無奈,然而目光觸及元星伽及其身旁之人,臉色霎時變幻莫測。
他原本要上來說些什麼,卻在注意到容潋的神色後停下了腳步。
錦衣衛的神色也更加嚴肅了。
容清被強行按住,雙眼赤紅,口中亂七八糟地說着大膽之類的話語。
其中的狂瞽之言讓他們聽了都感到心驚,更何況他口中的正主現在站在他的面前。
怕說出的話污了今上的耳朵,大理寺少卿連忙從自己的袖口翻出了一條帕子,幹脆利落地堵住了容清的嘴。
元星伽已經隐約察覺到了大理寺少卿和錦衣衛的躊躇,看起來像是有什麼忌諱似的,皆都不上來。
興許也是極有權勢的人。
想到這裡,勾着容潋衣袍的那隻手默默地松開了。
等到那些人都被帶走後,她将手中的丹青收好,朝着身側人微笑。
“多謝公子。”
正要離開時,卻被一隻手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