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作為初夏的監護,我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健康、快樂的長大。可從福利院接回來,我隐約察覺到他緊繃的神經。”
“起初,我覺得隻是由于青春期的害羞與不安作祟,一開始并未上心,結果初夏的狀态越來越不妙——”
任辛樹蹙眉。
“到最後,不知何時竟養成他借着撒嬌,不計任何代價也要達成目标的性子。以至後來變成我無法滿足要求,就對人無差别攻擊的壞脾氣。”
他慢悠悠說完,似乎料到初夏不會反駁,收手順勢抽了塊紗布,輕輕覆蓋在掌心傷口處。
“……”
目睹完全過程,吳文始終未開口。
注視眼前堪比鬧劇的畫面,他隐約覺得,無論初夏還是任辛樹,都瞞下來一個共同的秘密。可他現在還遊離在兩人的關系圈外,至今無法拿到通往正确軌道的鑰匙。
隔靴搔癢的痛苦不比淩遲,但無法觸及真相的無力比這更壓抑數百倍。
最後,任辛樹結束了這場鬧劇。
“等初夏情緒穩定些,我就帶他過去,情況你們也看見了,這是最好的辦法。”
他晃晃被紗布包裹的手。
像塊無聲的白色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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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兩人沒了來時激動,車内空氣沉寂得如被泡泡糖包裹,透不出一絲風聲。
黎先生低笑,帶着冷嘲意味。
“你信了他鬼話?”
相較先前,他這時透出難得冷靜,看得吳文心生詫異。
“不信又能怎麼樣?我比你先接觸初夏,稍微了解一星半點的他們在家的相處模式,對于監護人的關系來說……”
黎先生恰到好處補充。
“任辛樹對初夏的掌控欲,已經有些越界了。”
他扭頭,望向車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他們現在已經駛離住宅區域,周圍樹木漸疏,高樓如雨後春筍攀升,黎先生回神,擡手漸下車玻璃,讓冬日凜冽寒風吹散開車内擾人的熱氣。
一個不太成熟的念頭,在黎先生的心底逐漸扭曲、掙紮、成型。
他知道,對于剛認識不久的孩子就做到如此份上,已經超脫黎先生本人事不關己的處世态度。
更何況這算得上任家的家事,更沒有了插手餘地,腦海中偏偏閃過初夏那雙噙淚的眼,以及落在落在下巴算不上親吻的示好時……
“我們幫幫他吧。”
黎先生出聲,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這句話,吊着一口氣,喉嚨聲腔含糊不清。
預料到他會這麼說,吳文反倒是流露了然笑意,可也算得上轉瞬即逝。
“任辛樹現在住的地方,從靠近院門起,就有無數攝像頭與竊聽器等着你的光臨。别說進房子,就算站在院子那裡的紅外線監控都能生拔了你的皮。”
黎先生蹙眉:“他在防什麼?”
“你我,還有心理醫生。”
“那個老頭?”
“……”
吳文愣神:“不、不是,另一個。”
他按下轉向燈,車尾如滑入水的魚利落擺尾,朝市中心的商圈駛去,好在眼下并非高峰,一路暢通無阻,最後停在那棟造型獨特的奶白色三層小樓。
門鈴聲叮咚,陣陣催促,黎先生饒有興趣打量着,他從未注意這裡還有個别具上世紀風情的建築,不由得猜測會是怎樣的心理醫生在此定居。
所以,等門後腳步聲起,房門應聲而開,身高足有一米八多的黑皮斷眉男站在門口,還單手提着一對看起來分量就不輕的拳擊手套,望過來的視線無比冷冰。
“……”
黎先生略顯淩亂。
好在吳文先前有所耳聞,表情才沒顯得過于失态,他從兜裡掏出從任家偷帶出來的報告展開。
“嶽先生,我想我們應該更有共同話題。”
他微笑。
“關于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