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形”在神不在,落座之後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不動如山的仙帝都微微側目,隻是沒和“木頭人”計較。
畢竟這位天界勞模,一個人在數不清的星界救苦救難,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苦一個人吃完,誰敢苛責。
待“主判”諸仙到齊,九天高位仙職也自人群之中越衆而出,上了高台,按階論資坐好。
諸仙都隐隐興奮了起來。
畢竟一次性見到這麼多的高位仙,堪稱千古奇逢。
碧桃看到了朱明仙督,難得的一臉正經,沒有面帶譏笑鄙夷,更沒有穿得花裡胡哨金尊玉貴,隻穿了一身素淡法袍,上繪山水蓬萊。
他站在東王公身邊不遠處,去了那些過度繁麗的裝飾,看上去有種秀淨乖巧的荒謬之感。
九天仙職坐好,端坐高台的仙帝便一揮手,諸仙身上自眉心靈台,湧現蛛絲一般纖細如發的各色靈絲。
靈絲被仙帝的金靈牽引直入天際,很快又當空交織成網——幾乎遮天蔽日的銀漢罟顯現!
擇仙競賽規則,伴着仙帝靈威道道顯現,雖無人念誦,卻凜然肅穆,不容輕犯。
值年神、值月神、值日神,值時神,在此刻越衆升空,手持微縮星晷,在仙帝首肯之下,合力注靈撥動星漢陰陽轉輪晷其上晷針。
仿若來自遠古龍吟咆哮之音響徹衆人耳邊,星晷晷針開始轉動,時空卻仿佛在這一刻凝滞。
竊竊咬耳朵的人頭不動了,眼睛眨了一半的仙者半睜半阖,就連被靈風卷動的發絲和掀起一點的衣袍,都停滞在半空。
碧桃有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不是昏死過去的那種動态失感,而是仿若被封塑在了時空之中,遺落在了無人能至的界域,巨大的孤寂和空茫頃刻間将人包裹,五感盡失,六欲皆空。
待到幽遠的轟鳴停下,星晷的晷針指向了正東。
東方星界漸次顯現,光芒閃爍,碎星如珠。
這些星界在東方閃爍勾畫出了一條橫貫天際的俯卧龍形,而星晷晷針指向的青龍腹部星界,驟然爆發出了燦目金光。
金光凝出一個身着法袍,長須高冠,須發皆白,左手托兔右手持鏡的悲憫法相——正是星宿神房日兔。
房日兔現身後對着仙帝方向微微躬身,緊接着翻轉右手鏡面,收束星晷晷針金光,自青龍胸腹,将金光折射向了諸仙參賽者的重霄六禦台。
金光如水,溫和漫過諸仙。
碧桃驟然抽了一口氣,悚然神魂歸位。
其他的諸仙也是驚魂回落,抽氣聲不斷。
衆人第一反應,都是忍不住同身邊的人交談。一時間顧不得高階仙位還在,衆仙發出了叽喳吵鬧之音。
占魁按着胸口驚魂未定:“我,我以為我剛才死了!”
碧桃感覺也是如此。
她點頭,下意識眯着眼想要看清占魁,卻見占魁按着胸口的手放出了金光。
咦,她不受控制想,占魁不是水屬性嗎?為何會散發金靈?
下一瞬,她身上也散出了金光。
而金光所散之處,她靈體緩緩消融化為金靈,被一股清風帶向東方。
所有人都像她一樣仰起了頭,看到了漫天異象,萬仙化靈。
銀漢罟之上規則消散,轉而映照出了每一個人或驚恐,或怔忡,或興奮的臉。
“那是房宿!”碧桃的身體消散大半,卻還能聽到身後嬌美的嗓音驚喜道,“傳送開始了!”
原來是傳送開始了。
此刻被禁锢封存之感消失,碧桃能感受暖風拂面,用還未消散的兩隻手,左右攥住了身側的占魁和玄甲。
現如今的鈞天是七月盛夏,若沒有記錯,今日正是七月初七。
四值功曹撥動星晷,房日兔來接引諸仙降界。
七月……是下界人間乞巧節,穿針乞巧,喜蛛應巧,祭拜魁星,衆生求子,正是投胎為人的好時節啊!
正在碧桃從容看着自己消散之時,身後突然有熟悉的聲音喊了一聲:“碧桃!”
碧桃愕然回頭,因為叫她的聲音是冰輪真仙。
冰輪真仙因仙階高,在傳送金光下消散得比較緩慢,隻有輪廓稍稍有些模糊,這會兒身側的冰鏡神仙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見碧桃轉身,沒罵人沒跳腳,也沒有露出鄙夷高傲神色,微微模糊的雙眸竟然還透出些複雜之色。
随即他從腰帶上解下一塊玉佩,徑直朝着碧桃扔了過來。
同時開口,以口型說了兩個字。
碧桃沒接玉佩,而是瞪大了眼睛。
電光石火之間,碧桃甚至想,冰輪終于瘋了嗎?貼身的玉佩能随便送人?
要是讓明光看到,還以為他們有私情呢!
誰知那玉佩卻在半空化為一道銀靈,眨眼沒入碧桃将要消散的身體。
“碧桃!”又有一人喊她,很是有些聲嘶力竭之意。
聲音也莫名耳熟。
是誰呢?
但是碧桃來不及轉身了。
消散到一半的身體,正在這時轟然散成一束金靈,湧向下界傳送口,意識也跟着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