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笑起來,指尖的動作收緊,把手上的紙張揉出褶皺。
旁邊的影衛低聲開口,“殿下,隻能查到這些了。”
軒轅賀笑累了,指尖抹去了眼尾的眼淚,嗓音似乎還忍不住笑意,“不必尋了,孤已經知道是誰了。”
他這影衛是他過世的父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軒轅家早以為這影衛死了,卻沒想到一直跟在軒轅賀身邊。
他用這影衛辦過許多事情,已然不再是那弱小愛哭的孩童了。
軒轅賀還是忍不住笑,他發絲淩亂,笑得似乎喘不過氣。
“哈哈哈哈……”
“誰能,誰能……想到……”他低下頭捂住了眼睛,唇角的弧度壓抑不住。
“那般絕塵的雲知鶴,竟然是謀劃宋二身死的……兇手。”
他呢喃着“兇手”二字,着重強調一般,眸中是抑不住的笑意。
線索證據稀疏,無法定人罪,但細細想着,他并不傻,串起來便是隐隐約約指向了雲知鶴。
他想着那女人平日裡素來清雅似仙,垂眸都似乎是對塵世的憐憫。
軒轅賀笑得喘不過氣,快活極了,一雙眸子被淚水打濕。
嘴裡一直呢喃着,“雲知鶴……”
“雲知鶴……”
他懶懶轉過身,慢慢呢喃着她的名字,不一會兒便睡着了,傳出均勻的呼吸,指尖依舊攥着那紙張。
夜色暗湧,京城隐沒在寂靜之下。
到了慶功宴那日,阿芝挑着衣服,嘴裡嘟囔着,“小姐您養病養了這般久,自然今日要穿得好看一些,讓那些小公子們看看京城第一翩翩娘子的風華絕代。”
雲知鶴婉拒了她提議的紅色。
今日阿芝倒是倔強,二人争執片刻才商量下一件白玉色衣裙,阿芝嘴裡還嘟嘟囔囔,“總穿白玉色,襯得氣色更差,怎麼娶夫郎啊。”
到了宴會之時,也是有些奇怪,竟是請了許多未婚娘子。
高座上是軒轅應與一位男子,雲知鶴本也有些好奇,心想這便是樓止,細細向上打量,看清了男子的模樣。
黑色的軟甲腰封勾勒出結實勁瘦的腰肢,顯出幾分嚴肅的禁欲,身姿挺拔,肩寬腰窄,确實如她人所言的高大。
隻是單單在那裡便有一股冷凝的煞氣。
她又看了看面容,眸子蒼薄似寒星,眸尾微垂,面容俊美,五官深邃,鼻尖高挺,透露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隻可惜,面上一道傷疤硬生生從眉峰到眼下,雖然沒有傷到眼睛,卻硬生生添了冷酷的殺氣,讓人不敢直視。
猛然,二人目光對視,雲知鶴一頓,微微勾起唇,禮貌的向他笑了笑,然後樓止迅速移開了視線。
雲知鶴隻打量了幾眼便不再看,她并非愛嚼舌根之人,也不會對這位将軍有過多的惡意揣測,認識了這人的面容便與旁邊的溫言和交談起來。
些許日子不見穿着錦藍白底鶴氅,脖子上圍着一圈白潤的狐狸毛,白色玉冠瞧着更加俊朗,此時眸子眯着,歪着腦袋打量着雲知鶴。
隻喃喃一句,“……瘦了。”
雲知鶴輕笑,“病了好幾日,自然是瘦了。”
溫言和抿了抿唇不回答,他自她昏迷那幾日天天去大皇子府拜訪,無一例外被攔下。
自他聽說雲知鶴一醒來便去了二皇子府,心中冷笑,硬是賭氣再沒去過,此時又難免有些不愉。
“你何不去找二皇子看你瘦了否?”
他又開始嗆人,伶牙俐齒,面上還笑盈盈的,更是清朗俊俏。
雲知鶴眨了眨眼,有些不懂他的火氣在哪裡,開口轉移了話題,“你當了男官,萬分恭喜,如今得償所願了吧?”
她也着實為溫言和高興,笑起來,眸中粼粼。
溫言和瞥過了眸子,輕聲道,“自然歡喜,多謝雲娘子了。”
“但得償所願,便不是了……”
最後一句雲知鶴有些沒聽清,微微疑惑的看向他。
溫言和打開折扇蓋住下半張臉,隻餘下眯起來的眸子,嗓音清脆,“雲娘子耳朵不好聽不見,便别聽了。”
“反正聽見了你也……理解不了。”
如此轉過身便不再理會她。
雲知鶴啞然失笑。
軒轅應垂眸看着底下與溫言和交談甚歡的雲知鶴,眉尖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移過了視線。
又開口問旁邊的樓止,“你可有看上的娘子?若是看上眼,朕可予你們賜婚。”
今日的宴會本就是請了許多未婚娘子,軒轅應的心思自然昭然若揭。
雖說樓止名聲不好,年齡較大,但身份尊貴,也有許多娘子想娶了他攀上高枝。
樓止抿住下唇,眼神略過剛剛與他對視的雲知鶴,微微愣神。
那娘子剛剛看他并沒有驚恐或者厭惡,反而面色溫和,還向他……笑了笑?
京城中這些貴人們的善意們難得,樓止有些發愣。
“不必,臣已發誓,此生不再嫁。”
這是他們二人的悄悄話,他們二人年少相識,自然不必拘謹,軒轅應皺了皺眉,“你未遇良人,邊關苦寒,應有良人在側。”
“……陛下這些年,也未有良人在側。”
他淡聲回絕,甚至引到了軒轅應身上。
軒轅應沉默片刻,拿起酒杯捏在指尖,垂眸晦暗的看着雲知鶴與他人相談時的笑容,開口。
“……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