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麻呂站在村口,身形筆直,一動不動,豆娘從他身邊飛過,留下淡綠色的幻影。
連着幾日,他都是如此,從晨曦初露到暮色四合,一站就是小半天。
“大人,半個月了,怕是等不到回信了。”
幹柿鬼鲛從灌木叢後踱步而出,深藍色的皮膚在夕陽下泛着冷光,尖銳的牙齒微微咧開,像是鲨魚嗅到了血腥味。
他的目光在君麻呂肩頸處微微凸起的骨刺上停留片刻,随即眯起眼睛,遮掩住眼底的探究,這位新上司時常讓人感到難以捉摸。
君麻呂沒有回頭,骨刀卻無聲無息地架在了幹柿鬼鲛的脖子上。刀刃冰涼,貼着皮膚,仿佛下一秒就能割開血肉。他的語氣依舊平靜,甚至帶着一絲彬彬有禮的疏離:“請安靜下來,鬼鲛先生。”
幹柿鬼鲛識趣地閉上嘴,心裡卻忍不住嘀咕:“願意等就等吧,我可不想和這個瘋子再來一把。”
他退後一步,骨刀随之收回,幹脆利落的架勢似曾相識。幹柿鬼鲛的目光落在君麻呂肩頸處緩緩收縮的骨刺上,恍惚間仿佛又看見那日影樓斷裂的飛檐下,少年脖頸處蔓延的黑色咒印。
那時他還在西瓜山河豚鬼手下出任務,正與伊比喜對峙。眼見不敵,為了保守任務秘密,他迅速做下除掉隊友的決定,刀已舉起,卻看見村子的方向連發七道紅色求救信号,召集遊離小隊迅速回歸,求救級别極高,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回村,連任務都抛在了腦後。
可等他趕到時,村子已是一片狼藉。
君麻呂站在影樓前,骨刺如荊棘般從體内刺出,腳下是一道又一道全無意識的“屍體”,深深淺淺的血迹被雨從牆上沖刷下來,滲進青石闆縫隙裡,最後融進泥裡。
幹柿鬼鲛和幸存的隊友們聯手圍攻,起初還能壓制一二,後來那家夥身上爬滿咒印,竟然近身不得。
骨刺穿透血肉的聲音,至今還在他耳邊回響。
他們很快就敗了。
叫嚷着任務第一的上司最先逃離,反倒是平常對村子一肚子怨言的他們留在原地苦守。
幹柿鬼鲛躺在血泊裡,拄着同樣被主人抛棄的鲛肌大刀,突然笑出聲,多諷刺啊,“忠誠的”先背叛,“反叛的”甯死戰,堂堂血霧之村,居然沒有幾個真心留下的忍者,赫赫有名的忍刀七人衆早已七零八落,上忍之下,人家的一臂之力都敵不過。
君麻呂踏過昏迷的林檎雨由利,骨刺尖端懸在他咽喉三寸處:“我說過的,這裡換了主人。”
失血過多讓他的視線逐漸模糊,暈倒前的最後一幕,是骨刀在夕陽下泛着冷光,同伴們掙紮着起身,踉跄着擋在他面前。
幹柿鬼鲛想冷笑,喉嚨卻被血沫堵住:“蠢貨……為任務而死才是我們的歸宿啊……”
可當同伴的重量壓在他身上時,他竟感受到一絲灼熱,懸浮于空中的假象像是一下子紮了根,落了地。
自那以後,村子便在這小子手下古古怪怪地經營下來。
新的大人與以往的影迥然不同,他不過問村子的日常事務,也不關心忍者的訓練與任務分配,連大名任免也被他抛到一邊。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影樓裡,偶爾下達一些奇怪的命令。
“從今日起,所有陣亡忍者的家屬将獲得撫恤金及長期生活保障,其子女可享受免費教育和醫療,直至成年。任何針對忍者子女的霸淩行為将被嚴懲,舉報者将獲得獎勵。”
“設立忍者與平民糾紛調解機構,任何忍者與平民之間的沖突必須通過該機構解決,禁止私下報複或濫用武力。調解結果将公開透明,确保公平公正。”
“推行任務兩級确認制度,任務發布前需由村務委員會和忍者本人共同确認。忍者可根據自身實力和以往任務記錄選擇是否接受任務,三次之内,理由正當,合理拒絕任務不會影響其評級和報酬。”
“成立忍者守則修訂委員會,由資深忍者和平民代表共同參與,拟定新的忍者守則草案。草案将公開征求意見,确保守則符合村子的現狀和未來發展需求。”
中忍和下忍們依舊執行着他們的任務,生活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除了面目全非的影岩雕像,村子和平常似乎沒有什麼兩樣,又似乎什麼都不一樣。
幹柿鬼鲛的目光再次落在君麻呂的背影上,他知道大人有個朋友,大名試圖用資源控制村子的時候,大人寫了一封信,此後年年都會有一批糧草,似乎是個很有名的糧商,隻是平民和忍者怎麼會走到一路?好好的貴族又怎麼會誠心誠意與他們這樣的人相交?
他看啊,大人估計要白等。
樹影在風中輕輕搖曳,幹柿鬼鲛的大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卻被一根尖銳的骨刺精準地攔下。大刀被卸去力道,重重地砸在灌木叢前,刀身上的查克拉瞬間将灌木削出一道深深的缺口。
缺口後,露出了一小隊人馬——大多是平民,四五輛平闆車上堆滿了糧食,帶頭的正是常年往來的藤田。
君麻呂的目光掃過人群,卻沒有找到他想見的那個人,眉頭微微皺起,語氣裡帶着一絲不悅:“有她的來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