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星瀚又一次地驚呆了,“你吃錯藥了?!”
溫良夜不滿地啧了一聲,“有我這個老夥計幫你幹,你還不高興嗎?”
麋因從莊園的前門出來,她還在失魂地琢磨着晚上的行動。靳京心事重重地跟在後面,看到周圍沒人,終于沉郁地開口:“說吧,剛才發生了什麼?”
麋因站住腳,回身露出一個驚悚的燦笑,“沒事。”
靳京盯着她滿臉寫滿了勉強兩個字的恐怖笑容,沉默了半天,“看來事情很大。”
她噓了長長的一口氣,就像撒氣的皮球,整個人萎了,蔫蔫地說:“晚上,我和溫良夜要一起去入侵主腦,當恐怖分子。”
靳京不出預料,發出了尖銳爆鳴,“什麼東西?!”
她趕緊推着靳京,把他怼到牆角,對着他做出禁聲的手勢,“小點聲,被别人聽見了,我的麻煩會很大。”
靳京瞪着眼睛,發出走調的疑問,“被人聽見了你的麻煩會很大,那犯罪被抓到了難道就沒事嗎?你的腦袋在想什麼?!”
她換成滿臉憂愁,“要想重新制造元機出來,就要弄到當年夏娃身邊的編織者。可是編織者這種機型非常神秘,隻有夏娃擁有過,圖紙都沒有流傳下來。除了去夏娃紀念館翻找,就隻能去挖她的墳了。”
“夏娃紀念館?”靳京默念着這幾個字,開始有了不妙的預感,他嘗試着勸一勸,“麋因,我知道你是夏娃的後裔,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在夏娃紀念館裡為所欲為。這就好比……你把古董捐給博物館之後,難道可以在博物館裡随便摸摸蹭蹭嗎?你把植物捐給植物園後,難道可以在植物園門口擺攤售票嗎?”
麋因眉頭緊鎖,琢磨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蹩腳理由,“這叫……緊急避險!對對,我現在的處境就好比掉進老虎籠子了,在老虎吃我之前,我先幹掉老虎不算犯法。”
靳京一把抱住她的腿,“姐!你是我唯一的姐!不要啊,求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你們在說什麼?”
兩人一起暫停了所有動作,扭頭看向一邊,那裡站着一個含着棒棒糖的星寶,正滿臉好奇,睜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們。
“你們剛才說,要去偷偷入侵夏娃紀念館?”
兩人馬上一起來了個素質三連,“沒有沒有!你聽錯了,我們沒有!”
星寶啵一聲從嘴裡拔出糖球,“我也要去,帶我一起去嘛!”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靳京壓低了聲音,悄悄咬起耳朵,“有一句話,叫法不責衆,你知道為什麼嗎?”
麋因也悄悄側過臉,默契地低聲回答:“因為這種‘衆’裡經常隐藏了高層自己的人,就比如……藍星小夏娃、國家學院優秀機械師、詹星瀚最受寵愛的學生。”
靳京驚歎一聲,把眼光轉向了眼前的星寶,就像在看一張免死金牌,“原來她是詹星瀚的學生……那太好了。”
所謂夏娃紀念館的前身,其實是亞當紀念館,在夏娃離開藍星之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内,她的風評就很……一言難盡。有人稱呼她是“紅魔鬼”,傳說她剛接手藍星時,對内采取高壓統治,很久的時間内中心城都被□□籠罩。甚至還傳說,夏娃曾經在10人議會當場槍斃了一個議員,就因為不滿對方的政見。
紀念館内的裝潢,風格非常……後現代,通俗的字眼形容,有一種恐怖片的感覺。
一進門迎面一股涼風,空調開得很足,擡頭就是兩尊巨大雕像,左手邊是代表“聖天使”時期的夏娃,她白衣金發,絕美而聖潔,頭頂戴着小巧王冠,守着自己圓筒形的管家機器人。右手邊則是代表“紅魔鬼”時期的夏娃,形象宛如來自地獄,半邊臉上是一片猙獰扭曲的疤痕,燒灼的皮膚表面坑坑窪窪,連帶着右眼都睜不開了。
導遊機器人停靠在兩尊雕像之間,為遊客講演着每天重複無數遍的文稿:
“有關夏娃嚴重的外傷是怎麼來的,說法有好多,最廣為流傳的一種,是她參加藍星保衛戰,對抗蟲族時受的傷。但奇怪的是,當時的基因整容技術已經相當發達,完全可以抹除臉上的疤痕,重塑容貌,她卻沒有那麼做,一直頂着滿臉的傷疤生活了二十幾年。”
電子鐘報過一次時,現在的時間是傍晚6點,距離閉館還有10分鐘,服務型機器人開始禮貌地驅趕遊客,清空各個小場館。麋因偷偷沖前面的星寶使了個眼色,暗示她可以開始表演了。
星寶在中心城多少算是個名人,她盡力為自己做了僞裝,戴着一頂誇張的羊毛卷兒假發,穿着件豔麗的超短抹胸,配一條亮閃閃的魚鱗小短裙,人群當中相當打眼。
旁邊溫良夜和她扮作一對情侶,他也略微僞裝了一番,本來垂順的黑發梳了個雞冠頭,用一次性染發劑染成暴躁的大紅色,一條細領帶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誰看了不說一句小混混。
星寶先開始飚戲,她做作地嬌吟了一聲,“啊,親愛的,我的頭好暈!”
溫良夜在旁邊趕緊接戲,“要不要躺下來?别砸到周圍的人了。”
他們身邊跟着人群挪動的遊客忽然分開,就像忽然間看見了精神病,極力離他們遠遠的。
星寶手舞足蹈,抽風了一樣在地上扭動,“我犯病了!不行不行,我要死啦!”
人群讓開的空間更大了,沒有一個人想走進這個圈,和地上的精神病産生任何交集。溫良夜的戲瘾也上來了,扯着自己頭頂的紅毛,大喊大叫着,全力扮演一個抽象的丈夫,“來人啊!醫療機器人在哪裡?快來救救我們家親愛的!”
醫療機器人不負衆望,馬上就趕過來了。它拖動着自己圓筒形狀的身體,造型非常呆萌,頭頂的急救燈亮起,一路尖叫帶報警地飛馳到了星寶身邊,電子音還很人性化地喊:“我看看我看看,怎麼個事兒?”
麋因意識到應該自己上場了,她一撸袖子,猛撲上來撞開了醫療機器人,趴在星寶身上大叫:“我知道了,她肯定是腦脊液倒流引起的大腦抽象病!”
小機器人表現出了一種懵逼狀态,“沒、沒有這種病,請這位遊客讓開一點,你有點影響我的工作了。”
麋因完全不搭理它,雙手使足了力氣,撲到星寶胸前,開始一種大力出奇迹的笨拙按壓。星寶也完全接住了戲,像條幹死前的魚,首尾高高翹起,噗一口噴出驚人的血箭,宛如噴泉成精。
醫療機器人仿佛面臨着自己職業生涯裡最大的挑戰,發出了一聲超越機器的尖叫聲:“啊——你在幹什麼?你在謀殺我的病人!你奏凱!!”
戲份輪到溫良夜了,他也撲上來,一把揪起麋因的領口,表演出什麼叫發飙,“你把我們家親愛的治死了,我要你償命!”
說完他就假意一拳打在麋因的臉頰一側,麋因順勢旋卷着倒飛出去,也噴出了長長的一口血箭,原地慘死。
“啊——”醫療機器人捧着自己的腦殼發出殺豬的慘叫,滑動着自己底盤下的滑輪,飛快繞了幾個圈圈,然後開始呼叫支援,“B2395号請求支援!門口1号廳正在發生一起群體謀殺事件!快來啊,我要撐不住了!”
現在戲份輪到靳京了,可他僵硬地站在人群裡,實在不想摻和進這件極其抽象且丢人的事裡。溫良夜已經沖他使了好幾個眼色,他還是臉色發青,站在那悶不做聲。最後隻好麋因“垂死掙紮”起來,偷偷睜開一隻眼,沖着他嘶嘶了一聲。靳京一抹臉,以破釜沉舟的姿态走進包圍圈,沖着蹲在地上的溫良夜“oi”一聲,眉眼冷峻,唇峰掀起:
“你對我姐幹了什麼?”
溫良夜繼續表演一個超雄小混混,跳起來沖着靳京一拳打去。靳京擺出一個誇張起手式,彷如下一招就會打出廬山升龍霸,這一拳從下到上,作勢打在對方下颌上。溫良夜接得非常完美,順勢往後倒飛出老遠的一段距離,在巨響當中砸在地上,死成一灘。
“……”這把小機器人已經麻了,它沒有尖叫,沉默地打開了小組頻道,“喂——支援還來不來?又死了一個,不來就算了……”
5分鐘後,幾個醫療機器人把三具“屍體”搬上了醫療急救小飛艇,對唯一站着的活人靳京交代,“馬上送你們到最近的醫療艙,請盡快上船。”
靳京默默轉了個身,看着冰冷飛艇艙身空間,三個人攤平了分别疊在上中下三層的擔架上。
“好的。”靳京背着身平靜地說了一句,剛剛作勢擡腳,忽然轉身折腰,把一枚微縮插件插到小機器人的接收器上,電子屏閃爍了兩下,醫療機器人被強制關機。
“好了,不要演了。”靳京無奈地嘀咕一聲,小飛艇上的三具屍體瞬間彈射起來,溫良夜摸着自己的脖子,活動了兩下,有點不滿,“醫療飛艇躺着真難受,以前我還不知道。”
星寶興奮地搓着雙手,“好了現在沒有人看着我們了,我們可以進展廳為所欲為了!”
麋因剛落地,就看見靳京委屈巴巴地站在那裡,嘟嘟囔囔地問:“一定要用這麼極端的辦法嗎?”
麋因聳聳肩,“這是最方便最快捷的辦法,有什麼不好?”
“隻有一點不好,”靳京用一根手指撓了撓臉,“我的尊嚴有點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