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上供,肯定要送奢侈品,不外乎就是珠寶晶石、陸行船飛行器……”
姜燦連連搖頭擺手,“不行不行,太俗啦!議會裡的老爺們什麼東西沒有?人家都是吃過見過的,你得送出點新意。”
麋因長長地嘶了一聲,“新意?要新意我有哇,我是個機械師,我有的是新意,你、你等我回去想一想。”
黑凱樂把一人一機引導到了星域站入口,背景就是停駐着巨型躍遷艦的港口站台,站台樹立起墜飾着尖銳星标的空管,風聲經過,帶來目力不可見的粒子流,微微的紅光與流砂般的顆粒穿過空管,會引起寂寥的宇宙空響。
“再往裡我就進不去了,你們自己去。”黑凱樂給一人一機各發了張臨時胸卡,囑咐他們兩個,“看平面圖,找海關總局辦公室,進去之後不要胡亂聲張,不要喧嘩,老實地在牆邊等着,會有人來接頭,我已經聯絡好了。”
溫良夜免不了挺好奇,“你怎麼聯絡的?是不是黑市和海關常年私相授受?”
黑凱樂啐了一聲,“少廢話,趕緊進去辦你的事,還有,嘴巴緊一點,不要惹事。涉及到聯邦官方,水都深得很,惹出事來我可擺不平啊。”
溫良夜擺擺手,“我明白,你以為我們東聯邦水就不深嗎?習慣了。”
“哼,東聯邦與我們西聯邦中心城相比,那确實不算水深。”黑凱樂呲着兩排牙齒,發出一聲暗淡的嗤笑,又催促了一聲,“快走吧,我在這裡等着,一會兒如果有事再聯系我。”
溫良夜整了整自己的前襟,領着青葉進了正門。星域站台從外形到内置都非常雄偉而華麗,紛亂的玻璃棧道穿插在空蕩如樂器的大廳,遵循着各式電子屏标簽,行路人像不同的玻璃珠在玻璃通道裡翻滾,被推擠、分揀到不同的站台。
經過了兩個十字形通道,溫良夜就已經昏了頭,後面的青葉一伸手攥住他的背心,指着牆壁上的電子屏,“辦公室在那邊,你走錯了。”
溫良夜抹了抹額頭,力求讓自己清醒點,“我第一次來星域站,沒想到這麼難找……”
青葉徑直轉向正确的通道口,走在前邊帶路,“很正常,星域站就像藍星和星盟的權利系統一個樣,把圈外人屏蔽在外,讓拼命想擠進來的人昏頭轉向地摸索,把擠進圈子的成本人為拉高,把權利核心埋藏得隐蔽難找。”
溫良夜跟在後面,忍不住嘟囔,“我們就是來做點小買賣,不用講得這麼哲理。再說了,我又不往裡擠……”
海關總局辦公室倒是平平無奇的一間房間,牆上連“辦公室”三個字都沒标注,一扇圓拱形狀的小紅門,像張畫般貼在牆上。溫良夜上去敲了敲門,半天沒有一聲回應,他又不信邪地敲了敲,裡面終于傳來一聲溫吞沉悶的回應:
“别敲了,來了。”
小紅門被從内打開,一張普通窄瘦的男人的臉,出現在一片日光盛燦的室内,他比溫良夜矮了十公分,身材也偏向幹瘦,一套淺灰色西裝套裝,十分貼合地包裹着他骨柴棒一樣的軀幹。
溫良夜猜測,對方應該就是黑凱樂聯系的内線,因為他看自己的目光一點都不意外,還帶着兩分戲谑,嘴角勾了勾,沖自己一擺頭,聲音懶散地說:“進來吧。”
溫良夜迎着燦爛的光進了辦公室,眨眼了兩下才看清,原來明亮的光是屋裡一面日光牆照射出來的,占據整面牆的電子屏上正播放着恢弘壯闊的城市日景,搞得這間地下辦公室仿佛漂浮在幾十層的高樓之上。
屋裡除了那個幹瘦男人,周圍還散落坐着三四個人,都穿着或深或淺的灰色制服,氣氛十分閑暇。靠近門口的人擡頭看了一眼,發出一聲拉長的嬉笑,“東聯邦的人怎麼在這?我們東西兩邊一向不對付,互相看不順眼,你們來幹什麼?”
領他們進門的男人随口答:“這兩個是印視杯參賽者,黑市介紹來的,想往上遞名片。”
另一個方向坐着的男人跟着嗤笑一聲,“誰不想啊?我也想往上遞名片,我怎麼找不到這樣的機會?”
溫良夜眼光瞥過去,懶得搭理他,自己找到日光牆邊一張椅子坐下,将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青葉跟在他身後,站得筆挺,跟幾個職員解釋:“我們隻想交易一點東西,意圖非常簡單,我們不要往上發展。”
牆邊的男人又嗤笑了一聲,“是嗎,你們東聯邦的人倒清高,不會是來我們這邊教育我們的吧?”
溫良夜頭痛地擡了擡手,“能不能直接點?磨叽來磨叽去,你們也挺煩的吧,咱們就直接說,要什麼行嗎?”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幾個男人的表情都不自然地斂平了一些,隻有領他們進門的男人保持着淡淡笑意,“最近好像有個歡迎宴會啊,這次的排場很大,我看跟以往不一樣。”
牆邊的男人不屑地輕斥:“秘書室那幫人,整天拿着雞毛當令箭!說不好這次歡迎會到底是不是議會裡的意思,我看就是秘書室自己借機斂财!”
另一邊坐在門口的男人呵呵兩聲,仿佛譏諷,“秘書室借機斂财有什麼好懷疑的?秘書室是最難進的部門,不單要花費甚巨,還要依靠幾代人的政治積累,難道他們進了秘書室就為了每月幾千星币的月薪嗎?這件事聽着就很搞笑,大家都是聯邦機器裡的螺絲釘,你也撈我也撈,誰也沒比誰高貴。”
氣氛又緩和松弛了下來,牆邊的男人哎呀一聲,發出誇張的哀歎,“可是就算都是螺絲釘,我們也是小号的,秘書室屬于加長加粗型号的大螺絲,他們還是高貴一些。他們要借機斂财,要我們上供,我們也隻得乖乖聽話。”
溫良夜表面沒做聲,心裡暗罵了一句:什麼叫乖乖聽話?最後還不是轉嫁到我們身上!說到最後,都是我們在上供。
“那你說,我們送點什麼好呢?”牆邊的男人認真起來,姿勢都坐正了,身體微微前傾,盯着自己的幾個同事。
門口的男人想了想,戲谑地啧啧兩聲,“既然他們打着議會的名義開的宴會,那送錢自然不合适了,議員老爺們也不可能收真金白銀,送點啥好呢?”
領路的男人忽發奇想,“我聽說,啵唧電器主題公園的票很搶手,内部會員還能參加生化人變裝主題的狩獵活動,不然……我們送幾張票呢?”
門口的男人直接拒絕了,“不好不好,主題公園的票?這個東西太通俗了,跟鬧着玩一樣,這不是赤//裸//裸/地表達我們的敷衍和不滿嗎?就算再不願意,态度上也要點到即止。”
牆邊的男人提議,“那就整點高雅的,流星碎片标本怎麼樣?我還聽說,最近星盟裡流行一種增殖細胞型罐裝寵物,這個怎麼樣?”
領路的男人忽然打了個響指,“我聽說詹家的家主喜歡外星植物,要不然我們整一顆來,說不定歪打正着,還真的能龍顔大悅呢?”
發現幾個人的眼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溫良夜還抱着兩臂發怔,“幹嘛?還需要我提供意見嗎?”
就連青葉都為他的遲鈍哀歎,擡肘一撞,把他抱攏起來的雙臂撞開了。“我們知曉了,馬上回去準備一顆,請問什麼時間,怎麼送來呢?”
領路的男人懶散地吩咐,“你們不是有黑市的關系嗎,放到黑凱樂那去就行,快點啊,兩天時間夠了吧?”
從辦公室出來,溫良夜趕緊呼吸了兩口自由的空氣,才開始悶悶不樂,“你怎麼連讨價還價都沒有,就直接答應了?我上哪去找一顆外星植物來?這東西從來都是禁運品,查得很嚴的!”
青葉眼光略向站台往來紛亂的人群,“藍星這麼大,一定會有的,我建議先去找麋因詢問,說不定她就有。”
神奇的是,麋因确實有,如果時間往回撥幾個月,這點要求對她來說非常容易。
“夏娃确實有一批外星植物,她也是從家族繼承來的,後來在星盟旅行時又收集了一些,但是……我都捐給植物園了。”
溫良夜擡起眼,露出一臉無奈,“那我沒轍了,路線已經給你鋪好了,下面隻能看你的了。”
麋因豎起一根手指,跳脫又輕快地說:“别着急,我有辦法,去一趟植物園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