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頭台,名如其物,就是把你的腦袋固定在鍘刀下面,雙手從背後束縛住,頭頂的鍘刀高懸,計時器啟動,就要在刀片落下之前完成心算,不然腦袋就會掉下來。”
“摩天輪,機制更複雜一些,懸挂在圓盤上的每個小卡廂底部都是帶合頁的翻闆,旋轉一圈沒有回答完問題,翻闆就會開啟,裡面的乘客就會掉下去。”
離珈遲疑地問:“就會摔成番茄醬嗎?”
麋因搖搖頭,“沒有那麼嚴重,圓盤距離地面也就七八米高,就是摔斷腿,其實我也曾經失敗過……”
他的表情難以形容,眼光好像在看着一個自殘愛好者,“你……這個地方存在的目的是什麼?真的有那麼多人把刑房當成遊樂場玩嗎?”
“這裡是屬于貧窮的流浪機械師的地方,說白了就是專門給有點技能的窮人賭命的地方。那些混不下去的低端機械師們,經常會過來以小博大,赢點錢糊口。”
離珈還是不敢置信,臉上充滿了迷惑,“所以你經常來賭?可是你不是一個高級機械師嗎?你也不需要來以小博大啊。”
麋因垂下頭,悶聲笑笑,“這裡以前不對外開放的,屬于家庭内部的……私塾,我的監護人魯比尼監督修建了這裡的雛形,專門用來教育我。”
離珈的反應是驚呆了,他的眼睛緩慢睜開,瞳孔地震地看着她,“這裡是你的教室?”
“對啊,你隻見過别人家揠苗助長,沒見過我們家這種,把地裡的苗薅出來,手動抻長的吧?後來我的老師貝爾來到家裡,他嚴厲制止了這種行為,私塾就關門了。比魯尼又把這裡分給了黑市,改成了一個奇葩賭場。”
麋因指着一幢幢好像現代金屬藝術品的粗糙建築,手指經過了斷頭台、摩天輪、旋轉木馬……最後落在中央小廣場的殘破雕塑上,語氣比她真實年紀還滄桑,“這地方是我們的祖産,你現在踩在我的主場裡,最好老實一點,我隻想問幾個問題。”
離珈根本不虛的,他收斂起來震驚表情,又露出輕佻的笑,走到那道殘損破爛的雕像邊依靠着,傾斜身體望着麋因,“你的主場?不見得吧。這個幻覺夢境是我造的,這是我的主場。”
麋因一擡手,“這不是辯論,我讨厭打嘴仗,這樣吧,咱們用一個自己的問題交換對方的問題,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也回答一個你的問題。”
他想了想,同意了,“那我先問,你到底是誰?”
麋因順着他的身位往上方仰望着,“你知道那道雕塑是誰嗎?那是夏娃的……祖父。”
離珈呆滞了一下,腦袋飛快運轉起來,“夏娃的祖父?你說這裡是你的祖産,那你是……夏娃的後裔?可是……夏娃不是家族的第一代嗎?沒聽說過她往上還有支脈呀。”
“這件事說起來就很複雜了,你恐怕得用……10個問題才能搞清楚。”
他歎了口氣,也想起來了交易的規則,将手一攤,“那換你問了,你想問什麼?”
“你之前在靳京面前說到的埋伏和襲擊,是針對詹雪嗎?”
離珈馬上緊張了幾分,“你是詹雪的人?”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然後才能交換我的答案。”
他危險地眯起眼睛,那張華麗單薄的臉孔現在充滿了警惕,“好,我回答。你猜對了,我們原本今夜要奇襲詹雪的實驗室。該你回答了,你是詹雪的人嗎?”
“不是。該我問了……”
“停!”他非常不滿,一擡手切斷了她的話,“你一個字就打發我了?你、你分明和詹雪關系親近,還特意關心有關他的信息,擔心我戕害他,這樣不叫他的人?”
“……你的戲挺多,腦補得挺厲害,我就随口一問,我不關心詹雪。”
離珈雖然氣鼓鼓的,但是他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雙手一叉腰,沖着麋因一擡下颌,“你問吧,反正……來日方長,我總會問出來的。”
這回麋因遲疑了良久,仔細斟酌地吐出幾個字,“珈若病毒和詹氏秘密研究的電子寄生蟲,是不是一種東西?”
“……”他抿起嘴唇,臉部的小動作充斥着一種自虐的狠勁,眉心夾緊,在把唇角咬破之前,蓦然一轉身,“我不玩了!”
但麋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兜不住笑意點點頭,“那行吧。”
離珈出離了憤怒,“你分明已經知道了!你、你作弊!”
麋因一攤手,“你可以繼續問,我沒說不玩了。”
這下子,離珈的腦子終于轉明白了,他恍然大悟,“不對!我們兩個心裡藏的秘密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你……你就沒有幾條不能說的秘密,你跟我玩這個遊戲,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麋因啧了一聲,有些不耐煩,“我想知道的已經差不多了,這樣好了,我送你一些信息,免得你總覺得自己虧了。”
離珈緩慢回過頭,餘光盯着她,“那你先說看看。”
“你跟詹雪仇恨這麼深,但是你又擁有他們家的電子寄生蟲技術,我猜,是詹氏内部的一些人偷偷跟你暗中交易。你是不是很奇怪,覺得詹氏很分裂,他們家族内好像藏着一支跟外部完全不同的勢力?”
“你……你這是在給我送信息嗎?這不還是在提問嗎?”離珈終于不幹了,他氣哼哼大步走近,扯着麋因大喊,“你說對了,這裡是你的主場。我看,咱們下一盤去我的主場玩吧!”
眼前光影紛繁,光斑跳射,濃重的彩色雲團聚起又渙散,迷霧再清空,周圍的一切景緻完全變了,變成一間現代實驗室。
麋因仰頭看看方形日光燈,再看看周圍光壁上模拟出的自然風光,空調模拟着微風與青草氣息,讓本來滞悶的實驗室與置于自然荒野中無異。
“你們家的待遇蠻好的。”
離珈一驕傲就開始說實話,“那當然,我們珈若實驗室……”他蓦然醒悟過來,幹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推着麋因走到一件封閉的艙室前,指着雙層玻璃。
“這裡是記憶研究處,專門負責将人的記憶扁平化、數據化。當我們完全掌控研究成果後,我們就可以将人的記憶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以随意編輯一個人的一生經曆,可以給一隻機器人注入栩栩如生、有血有肉的記憶,讓它覺得自己完全是活人。”
麋因點點頭,稍微深入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疑問,“但是這種研究變現很難啊,現在這個時代,不賺錢的研究是很難生存的。除非……你們能解決複制、克隆身體的法律程序正當性,就可以通過壟斷複制記憶的産業發财。不過複制記憶本身沒啥難度,一百年前就可以,想壟斷是不可能的。”
他說了半天本想裝個×,結果被麋因一頓搶白,反而尴尬,趕緊推着她離開到下一間艙室。
“這裡是模因感染标本分類處,我們就是通過深入研究這些感染體,總結出來對付蟲族的方法。”
麋因追問:“什麼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