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寶回到廣陵，因不見折竹，遂問了句。

阿嬴看了眼竹園方向：“這個時辰，應當是在喂貓吧。”

劉小寶于是過去找她。

折竹果然在那邊，帶着月亮坐在台階上，一熊一人的背影看起來分外和諧。

劉小寶也很想過去挨着月亮坐，可一想到那是一巴掌能給自己拍出血的食鐵獸，不再是嘤嘤叫的小糯米團子了，她還是老老實實止步在外面，隻喚了聲：“折竹。”

折竹見是她，将手裡的筍都塞給了月亮，起身又拍了拍它圓乎乎的腦袋，這才從裡面出來了。

“才回來？”她見劉小寶還穿着外出的服飾，“怎麼不先回去換身衣裳？”她鎖上院門。

劉小寶自覺提起桶：“想見你嘛。”

折竹無奈地笑：“我這不在這嘛。”

兩個人沿着林間小徑慢悠悠往回走。

“張郃，還沒有消息？”折竹問。

劉小寶搖了搖頭：“我讓人繼續去找。”

折竹歎了口氣，踢一腳地上的小石子：“袁氏呢？我猜，是袁基？”

“嗯，”劉小寶點了點頭，“袁遺死了。”

“果然。”

“史書上有記載嗎？”

“我不知道，”折竹老實承認，“說實話，之前我隻知道袁紹袁術，壓根不曉得還有袁基這麼一号人物。”她擡手折下一枚竹葉，“或許，袁基就已經是個變數了。”

“變數嗎？”劉小寶若有所思。

折竹丢了竹葉進竹圃，轉換心情笑問：“外出一趟回來，想吃點什麼？炸雞好不好？小丹昨兒還說想吃了呢。再炸點紅薯條，薯條……”

“折竹，”劉小寶勾住她的胳膊，“你最近似乎不大高興。”

“有嗎？”折竹怔了下，又笑了，“還好吧。”

劉小寶卻搖了搖頭：“我知道你隐藏得很好，小丹阿嬴她們或許看不出來，但我知道，從邺城那晚開始，你就有些郁郁了。跟我談談好嗎？”

她還真是，心細如發啊。

折竹看着她，伸手為她正了正發冠：“最近我一直在想一句話：人生不逢時，比做鬼更慘。”

劉小寶試探着問：“你是說，張郃？”

折竹點了點頭：“是他，也不止是他。”

她的視線越過劉小寶，望向她身後無邊的深藍天際：“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看淡了一切，比如在那個世界，我差不多已經得到了所有想要的東西了。來到這裡，我甚至能将自己再養一回，彌補了童年的缺失。

就算說這是亂世，下山後目睹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我也沒有多想。畢竟這種場景，就算是千年後也還有，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嘛。更何況，這又不是我造成的。

可那一晚……或許正如一位先生所言，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毀滅給人看——我第一次，深深意識到了這句話的重量。

我知道有些人就是純壞，生來就是個壞種。可能是這一路走來我運氣好，碰到的人還不算特别壞，就給了我一種錯覺，或許古人還是不一樣的——直到我見到了裡八華的那些人。

人在他們眼裡，真的是賤如草芥啊。一個人有了點權，就将另一個不如自己的人視為蝼蟻，自覺對其有了生殺大權。可權力，不該那樣用。”

她看回劉小寶，見她滿目悲憫，不禁又笑：“瞧我，有的沒的說了一大堆，你就當我是在胡說八道好了。沒有手機沒有網絡，我隻能閑着沒事胡思亂想了，不瘋球已經算好了。”

劉小寶卻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認認真真道：“你放心，這裡不會一直都是亂世的，總有一天，人就是人，不是草芥，也不會是鬼。權力，也該為正道所用。”

折竹深知這條路有多難走，她一個接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人尚且覺得無力，劉小寶這個漢末亂世親王，自保都成問題，再往前，無疑舉步維艱。

不過……

“既然來這一遭，我也不能白活，你又有這心，那我便陪着你。”她反握住劉小寶的手，“将來無論走到哪一步，我都絕不後悔。”

*

張超來王府告假，他要陪妻子回鄉待産。

“東西都準備好了？”折竹問他，一面又讓伍丹将架子上的紅漆螺钿匣拿了過來。

“我知道你們張家什麼都不缺，但這些丸藥你一定要帶上，都是殿下讓人從隐鸢閣送來的。除了補氣血的，還有救命的藥。自古婦人生産都是闖鬼門關，備着以防萬一。每一瓶藥我都貼好了标簽，到時候找着用就是了。”

事關他妻子兒女，張超也不敢大意，他鄭重接過：“那我就收下了，多謝。”

張超走後，陳登代他協助劉小寶處理廣陵諸事。

這天他匆匆入府，卻恰逢劉小寶在處理五鬥米道之事，他便在外院等候。

折竹從街上回來，恰好在廊上碰見，便邀他一起來用個早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