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朝晚期,各附屬方國野蠻生長。
商國吞并了諸多周邊部落,短期内成為中原地域最為強大富庶的方國之一。
海岱城地處商國東部,是個不大不小的中等城市。城主趙羯共納有九位夫人,二十七名媵妾,膝下兒女無數。
城主府裡,十五個仆人端着瓦罐炭盆正往城主的院子去,跟在後面的男仆小聲問:“城主請了貞人來家裡?是因為十三夫人的狗失蹤那事嗎?”
他前面的男仆放慢一點腳步說:“是為了給三位小姐參選神女問吉。”
他壓低了聲音又道:“你别這麼膽小,那事兒已經過了,誰都不會知道狗是我們偷偷殺來吃了,你給我記清楚這一點!”
“是是。”
兩人回歸到隊伍裡。
仆從隊伍走進城主的院子,院裡跪坐着烏泱泱的一群人,城主所有的妾室都來了,還帶着她們的仆人。
貞人跪坐在趙氏城主府的祖祠中占蔔,面前的黑陶盆裡燃燒着三塊龜殼,整個房間裡煙熏缭繞的。
趙瑛熏得頭疼,忍不住拿袖子遮住口鼻,皺眉問跪在自己背後的中年女仆:“母親從農莊回來了嗎?”
“夫人知道城主今天要請貞人來占蔔,一早就回來了,現在和其她幾個夫人們守在外面。”背後的女仆壓低聲說:“小姐别多話,老實一點。”
火盆裡的炭火燒得極旺,發出滋滋的碎裂聲。
貞人用火鉗夾起其中一塊龜殼,神情凝重。龜殼上寫着“趙巧”二字。
趙羯焦急問:“問吉的結果如何?”
“大小姐的蔔甲裂紋均勻,如卷曲之祥雲。這是上上大吉之照。”貞人說。
趙羯松了口氣,“再看看趙姝和趙瑛的。”
貞人夾起第二個龜甲,龜甲上的“趙姝”二字燒得有些發黑了。他點了點頭頭。
“怎麼樣?”
“二小姐的蔔甲裂紋不顯,但是名字燒去了一半,問吉的結果為平。”
趙瑛聽見旁邊的姐姐輕輕籲了一口氣。
貞人拿火鉗夾起最後一塊龜甲,龜甲上的字迹完整,“趙瑛”二字黝黑發亮。他剛要開口,“啪搭”一聲脆響,龜甲裂了,目睽睽之下碎得稀爛,重新掉回陶盆裡。“啊,龜甲炸裂,大兇之兆。”
趙瑛探頭往陶盆裡看,那“瑛”字裂得最明顯,一個字碎成了五塊。
她的臉黑了,不至于這麼倒黴吧?“貞人要不再看看?我看着裂的形狀挺好,怎麼就大兇了呢?”
母親已經回來了,正守在外面等她的問吉結果,一大堆妾室都在,她怎麼能在那麼多人面前丢這個臉?
無人應答。
趙瑛硬着頭皮站起來行禮道:“這龜甲裂紋縱橫頗有規律,像是戰車馳道,我看是一人破千軍的好兆頭啊。”
貞人搖了搖頭。“這紋亂如麻,糾結錯亂,分明就是天象示警,前路難明啊!”
“哈。”趙瑛幹笑道:“我看是天命要我駕長車庇佑萬民,就算選不上神女,這不也是好兆頭嗎?”
趙羯對守在一旁的仆人說:“把小姐們問吉的結果去告訴三位夫人,讓她們都去準備。”
又向貞人行了一禮,“我送貞人。”
背後的女仆拉了趙瑛一把:“小姐别多言。趕緊走,夫人等着你呢。”
姐妹三個跪地送父親離開,接着被各自的仆人帶回住處。
趙瑛回到母親孟夫人的房間,坐在母親房裡,等了大約一刻鐘,房門開了。一陣風迎門吹來,地面揚起的灰塵惹得她鼻子發癢,叫她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眼前拽着藤條的孟夫人眉頭緊皺,似乎處在爆發的邊緣。
趙瑛十分不解,自己不過就是占蔔問吉問到一個不吉,母親也不至于這麼生氣吧?“母親怎麼拿起來藤條了?這麼粗壯的一根藤條,可難得見,别給抽壞了。”
身邊跪着的幾個女仆戰戰兢兢,不敢大聲呼吸。
孟夫人憋着一股氣,捏着藤條的手指發青。她站在趙瑛面前,沉着臉說:“你之前那些男仆,我全都給你遣散了!從今天起,别讓我再看見你身邊圍着男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跟那些奴隸厮混,怎麼選得上神女!”
“母親,我也沒做什麼逼良為倡的歹事,母親消消氣,不要動怒。”趙瑛委委屈屈地說:“那貞人問吉的水平不夠,一看就是來騙錢的。”
這張臉上染着些認真,還挂着一個讨好的笑,可是在孟夫人看來,這個笑卻輕浮極了。
她的女兒,美麗卻愚蠢的女兒。
孟夫人手裡的軟藤條高高舉起,又重重垂下,手不住地抖動。她在威懾女兒,也像在馴服那個曾經同樣不願意奉獻的自己。
“織花,你聽聽,她說的像人話嗎!”孟夫人指着趙瑛,嘴唇都在顫動。“從你能記事起我就反複告訴你,我們是葛國人,商國不是你的故國,随時随地都要記得一件事!”
趙瑛沒有感情地接話道:“複國。我都知道。”
“你倒還知道。”孟夫人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