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是酒店行業旺季,羊城作為南方城市的傳統經濟樞紐之一,各大公司年會、不停翻台的餐飲和持續滿房的入住率讓酒店人陷入瘋狂。
距離上次,已經有将近三個月沒有見到周方圓,閑暇時紀軒的嘴裡也沒提到過太太。喬澤川仍然不知道那晚吵架的内容裡,紀軒到底瞞了周方圓什麼。
倒是人事部,偏偏又剝奪大家的睡覺時間,硬性要求必須參加本屆大灣區H集團酒店籃球友誼賽。尤其是女隊人數沒有湊齊放棄報名比賽後,人事部開始給總監們一個個打電話盯着男隊務必報名。
餐飲部經理Andrew剛進會議室的門,就把手中筆記本摔在桌上洩憤:“人事人事,不幹人事!我真是忙得連撒尿的時間都沒有了!”這話一出,幾人也跟着附和。
紀軒撇了一眼桌上的人事部培訓經理Eddie,即便Andrew說出了大部分人的想法,也不能當着人事部的面宣之于口,這樣會讓他們工作很難做。
他開口叫停:“這件事已經決定了,再叫也不會少了你的名字。”紀軒接着又說:“大灣區H集團旗下十六間酒店,我們羊城H酒店總收入第一,業主回報率第一,然後籃球賽女隊放棄,男隊最後一名?好聽嗎?”
大家立刻噤聲,紀軒直接進入正題:“我知道所有人都很忙,現在長話短說。第一場比賽就在下周日,我們還有十天時間去磨合一下彼此的默契,以及讨論戰術。從今天開始每晚21:30前必須完成手頭上的工作,然後我們在附近的美帆籃球館集合訓練。在座的都要參加,沒有請假的機會,特殊原因私下聯系我。Terence你負責拉群和每日點名;Sam你負責戰術和位置安排,順便打聽一下每一場對手的風格;Eddie你負責預約籃球館和準備統一着裝,如果對方有拉拉隊,你也要組織。其它如有補充在群裡溝通,散會!”
連軸轉的工作和比賽,從第一場打到半決賽又花了一個月時間。身心俱疲的時間裡,喬澤川有時候覺得自己可能忘了一個人,又總在偶爾失眠的時候陡然想起來一張臉。
然後,籃球決賽那天他終于再見到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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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是深市H的籃球隊,他們打得挺兇的,看到那個卷發的沒?深市H的宴會銷售經理Jack,聽說他以前是籃球校隊隊長,工作這幾年也一直在業餘隊練着沒歇過手感。而且他脾氣賊臭,場上動不動就dirty talk刺激對手,你們得好好防着。他打中鋒的位置,Terence,你對他的時候注意着點!”禮賓司Sam很負責任地安排着。
從一開始不情不願,到現在打進決賽,隊員們已經不再有怨言,還在訓練中找到很強的集體榮譽感。就連女生們,因為特别遺憾女隊放棄報名,精力也補償在組織拉拉隊上面,服裝、舞蹈動作、應援物品安排得有模有樣。
“看看,那一水的大長腿超短裙,簡直影響我發揮。”Andrew眼睛一直離不開拉拉隊。
Luke敲了敲他的腦袋,“得了吧你,這些妹妹都是沖着Terence來的,你沒瞅見一個個的都在給誰遞毛巾送水麼?某人一進球,她們都叫得跟中了五百萬似的。”
“好了,今天是來深市比決賽,場地不是我們熟悉的。要注意集中,上場了。”紀軒帶領隊員跟對方握手的時候,對手就表現得來者不善。
不出意料,前幾回合比分咬得很緊,由于深市H隊有三個大高個,灌籃一次接一次,快到上半場結束的時候,羊城H隊已經落後了五分。
最後40秒,所有人都不敢松懈,但是40秒去追五分太難了。Luke有點洩氣,“第二名也不錯的。”
Terence不想放棄,邊喘着粗氣邊拍拍Luke肩膀,“站在這個場上就必須盡力,想想過去一個月的訓練多辛苦,就是為了今天。”
紀軒圍起大家,隊員們用手疊在一起大聲喊,“加油加油加油!”
哨聲一響,深市H隊重在防守,幾乎是肉貼肉地不放松,隻要咬緊40秒不進球,上半場就赢了。然而最後兩秒,喬澤川一個假動作繞開對手Jack,直接往他防守的另一方向去,卡在哨聲前投了一個三分球,Jack發現中計,緊跟前來試圖蓋球,右手用力往喬澤川手部揮去。
全場靜止,就連兩邊拉拉隊也停止了呼喊,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三分球落下。
“中了!啊啊啊啊!”羊城H隊的拉拉隊員們相擁呼喊。
“打手了,裁判!你怎麼沒反應?吹罰啊木頭嗎?”Andrew在喬澤川的旁邊,看得很清楚。
“裁判您看,我隊員的手臂已經被打得紅腫了。”紀軒拉着喬澤川展示他的手臂給裁判看。
但這裁判依舊說沒有。這場本就是南區舉辦的友誼賽,也就沒有另外花錢請專業裁判,隻是租賃場館時配備的人員。其實裁判表現并不自信,看到球抛出後,想着時間也要結束了,站的方位也确實沒看得特别清楚。
偏偏這場地一般,業餘比賽也沒配個監控回放。便堅稱:“以裁判為主。”試圖結束上半場。
“黑哨吧,他媽的!”Andrew火氣上頭,已經開罵。
裁判正要處罰他的不禮貌,就聽到一道清亮的聲音從前排觀衆席透過來打斷,“他打手了,我有視頻!”
轉頭就看到周方圓,一身純白色連衣裙,亞麻材質輕飄飄貼着肌膚,頭發束成馬尾,簡單化了個淡妝,輕盈得随時能張開翅膀飛起來。
喬澤川在籃球場内從下往上看過去,斜着的射燈從她身後方向照過來,光影打在她身上,鑲了一層朦胧的光圈,就像神一樣降臨了。
周方圓從前排走到裁判身邊遞過去自己的手機,“正好錄到了,辛苦您拉到最後十幾秒再确認一下。”
旁邊的Andrew感歎:“天降仙女吧,卧槽!”
喬澤川愣愣看着站在裁判邊的這個女人,目光被釘在她臉上的唇瓣和翹鼻上一層薄汗,顯然是剛才也跟着經曆了一場興奮。而他們整個過程中一直專心比賽,根本沒有注意到觀衆席。他突然覺得手臂上前幾刻還火辣辣的疼痛感消失了,有人像羽毛上藥一樣,輕拂過他的傷口。
視頻裡可以明顯看到,三分球脫手之後,Jack的右手就向喬澤川手臂重重擊去。由于球進了,判罰2+1,裁判宣布三次罰球。
機會來了!落後的五分已經被三分球追到隻剩兩分,隻要三次罰球進兩次,就沒有輸。
喬澤川開始緊張,球是一定要盡力去投,但現在勝負心更強了,他不願意辜負某人争取來的機會,心中的鼓一直轟隆作響。
他看見紀軒給周方圓遞了眼神,夫妻兩人的默契不言而喻。喬澤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敢再移動視線,隻允許自己盯牢籃框。
一次中了。
兩次又中了。
三次還是中了!
全場歡呼!為反超一分的上半場勝利!
羊城H隊員們太得意了,即便一場球賽後都精疲力盡,還是誰也不嫌棄誰的汗臭味互相擁抱着,拍打彼此背部慶祝絕處逢生,拉拉隊也發出今天最高分貝。
“喂,要不是你犯規,我們還赢不了呢!”Andrew嘚瑟地向Jack吹了個口哨,抛去自己的揶揄。
深市H隊幾個隊員面色鐵青,尤其是Jack,死死盯着羊城H隊。直到他看見紀軒走到邊上去,攬住了周方圓的肩膀親密說話,更覺得是挑釁了。Jack走到一邊拿起球,對着紀軒和周方圓的後背方向用力砸去。
喬澤川早已走到休息區喝水,但餘光從未離開過三個多月未見的周方圓。他很快發現了Jack的動作,脫口便大聲提醒:“圓圓…姐!”最後的姐來不及發出,咬字輕得不得了。他隻看到最後球砸中了周方圓的左肩,本來可能是脖子,但喬澤川的呼喊讓她側了身子,最終落在左肩。
力度不小,在周方圓左肩的撞擊後,球往拉拉隊的方向還反彈了一段距離,那些女孩們瞬間花容失色地閃開。
所有羊城H隊的男孩子們集體憤怒了,全部沖上去質問Jack,“你他媽幹嘛?”“操!你個傻X怎麼這麼沒品,輸球就砸人啊?”“給我報警!”
深市H隊的幾個人也護着他們隊長,“誰跟你們似的,打球還派外援呢!”“你們這叫赢嗎?找個美女來勾引裁判得來的勝利?”
眼看着兩邊你一句我一句地罵起娘來,紀軒拍了拍周方圓的左肩的灰塵,雙手扶住她的臉,低頭問道:“圓圓,疼嗎?”
“我沒事,我偏了方向,不疼的。你快去看看他們,别打起來了。”周方圓更關注現場不能出事,她推着紀軒,讓他趕緊過去。
喬澤川眼前是那件連衣裙,純白被染上籃球砸上去的灰色印記,是紀軒沒有拍掉的灰色。他覺得沒有拍掉就代表砸得很重,那根本不可能不疼,打球這麼久又不是不知道籃球的力道。他還覺得那麼好看的純白色連衣裙不應該被弄髒。
濁氣不斷沉積在胸膛,直到實在忍不了,“操!”他甩手扔了手中半瓶水,掄起拳頭就沖向Jack臉上。
雙方亂作一團,呼喊不斷。
紀軒和對方尚存理智的隊員都盡力拉住,群架未遂。最終也沒有報警,兩邊的人事部總監上來調停。都是同行,不能鬧得太難看,何況場内還有這麼多兄弟酒店的觀衆在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