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yden也很不明白，“這就是我說的怪異之處，所有人都不信有米奇，但他還是疑似給了小熊錢。”

Karen問道：“他不怕别人有樣學樣嗎？”

周方圓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也許，他想解決的不是小熊。”

Lawrence提出猜想：“而是…Erik？”

周方圓點點頭。

Bruce一臉懵：“我怎麼沒聽懂？”

周方圓笑他：“不如把你腦子丢進火鍋裡，正好加一個菜。”

Karen跟着大笑，“哈哈哈哈主意甚好！”

Jayden聳肩，高興地又下了一盤羊肉，“這事就讓Erik去折騰吧，讓他忙點是好事，省得整天盯着我們部門。”

Karen感歎道：“真沒想到，喬總這麼翩翩君子的樣子也有用錢解決人這麼俗氣的一面，我還以為他隻會打攻心戰呢！要不是這麼個缺點，我還覺得他完美得不像個活人！”

Bruce搶話：“缺點嗎？優點吧！我多想他也拿錢來砸我！”

“……”

——

早上九點，又一批新員工入職培訓開始。喬澤川已經在培訓教室門口等着，Erik做完開場白後，他就要上台去歡迎新員工的加入，看到Jayden也過來了，疑惑道：“我記得在我之後上台講《品牌與會員體系》的是你們部門的Coco，怎麼你親自來了？”

Jayden撓撓頭，“嗨！昨晚我們喝的挺多，我怕她宿醉，就過來看看要不要換我來講。”

喬澤川看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臉上泛起的淺淺紅暈不像是下屬在工作失職時的歉意，倒像是揭穿男女關系的羞澀，“挺有雅興的，你們都喝什麼酒？”

真要總結他想問的，可能會有一大堆問題，例如就你們兩個喝酒嗎？為什麼喝酒？你們經常一起喝酒？你們在哪喝酒？你們什麼關系？喝了多少？喝到什麼程度了？喝完之後去了哪？等等等等。

可他隻是以最不經意的态度提了個聽起來最無關緊要的問題：喝什麼酒。

Jayden從他臉上看不出别的情緒，但這話也不像是不高興的語氣，讪讪回答：“牛欄山。”

有夠勁的！喬澤川沒再接話。

台下這一批新員工一共19人，大家對上台緻歡迎辭的總經理印象一般，因為他不愛笑。明明是歡迎新員工的句子，從一張沉着的臉上吐出來，眼睛裡沒有半分暖意，像是大家欠他錢似的。

Erik在台下等着的時候，臉色也不好，他以為喬澤川幫他處理小熊那事還沒翻篇，所以一早上過來對自己擺了張臭臉。

接着就聽到他的“前任仇人”在背後喊他：“早啊Erik總！誰惹您不高興啦？您可是我們酒店的二号人物，沒有偶像包袱的嗎？您可得時刻保持微笑呢！”

聽到這聲音，Erik就知道是周方圓，她像是從來沒和自己吵過架一樣，樂呵呵又打上招呼。可話聽着不那麼順耳，偏偏還無法反駁，“Coco啊，下一個到你上台了，來得真早，差點沒趕上。”

“放心，我們前廳部從來不會讓您開天窗的，這不，我們老大親自過來候補着呢！”周方圓給Jayden打了個招呼讓他先回去忙自己的。

Erik瞧着這對神雕俠侶，哼笑一聲沒再搭理。

喬澤川看到Erik吃了癟，也看到臉上毫無宿醉痕迹的周方圓笑着和Erik寒暄、和Jayden默契說話，然後對上自己的視線時卻恭敬地喊了聲：“喬總好。”

他沒回應，徑自離開了培訓教室。遠遠聽到周方圓上台講課第一句話是開着玩笑對新成員們說：“隻要心态好，酒店就是巴厘島！”惹得大家在笑聲中放松下來。

周方圓，八面玲珑這一套，她玩得不要太像話。對吵過架的人力資源總監、對多年合作的部門經理、對剛認識的學員們，她都能八面玲珑。

唯獨對自己，時而露出真心，時而敬而遠之。喬澤川想，有一天也想要灌醉她，然後問問她，到底知不知道，有一個人在為她揪着心，七上八下。

——

新成員裡有一個女孩，崗位是中餐廳的茶妹，叫做Fanny。聽說在上一家酒店泡茶技藝和銷售茶葉的績效都不錯，所以被餐飲部經理招進來。

周方圓上台講課的一個小時，她很安靜。周方圓也注意到她，不像别的學員偶爾提問或者交頭接耳，眼神隻是直白地看着自己。周方圓看了眼她的銘牌留心記下名字。

一天的忙碌讓她差點忘記這個奇怪的人，直到下班時間行政秘書Lucy從遙遠的6層專門上來57層找周方圓。

Lucy作為行政秘書，和周方圓的工作交集不多，平時也隻是點頭打招呼的關系。因着上一任總經理Joseph對周方圓贊不絕口的原因，Lucy對她印象也很好。

無事不登三寶殿，周方圓知道她不會輕易過來，很鄭重地請Lucy坐下。

Lucy左右瞧着她辦公室前後兩扇門都關着，小倉庫裡沒有别人，小聲說道：“Coco，本來我不該多管閑事，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你在57層山高地遠的不清楚，今天酒店裡都在傳什麼事！”

周方圓心裡一緊，和前一晚聽到Karen說酒店傳她的事心情很不一樣。她今天總覺得怪怪的，從出現了一個盯着自己看的女孩，到下午去樓下開會一路上遇到閃爍的眼神，她就知道有異常。

“Lucy姐，你直說，我能承受。”

“事情是從新員工那兒傳出來的，有人說了你之前的一些經曆，你離過婚對嗎？”

離婚這件事，周方圓以為三年不提，就可以假裝沒有發生。京市的酒店圈子裡，她藏着這個傷疤，穩穩當當地裝了三年，也打算一直裝下去。猝不及防被揭開的時候，還是得承認，她還沒跨過這道坎。

不然為什麼，現在心髒如同被抛入空中，撞入氣流，呼吸不暢。

這個年代，離婚不算什麼，離婚率已經高得可怕，她從不害怕别人因為她離過婚而戴上無聊的有色眼鏡。她怕的是，在這個有色眼鏡下，自己遲遲走不出來，甚至死在裡面。

周方圓知道，Lucy不是在八卦，她是在關心。整間酒店都知道Lucy沒有丈夫，獨自撫養着年幼的兒子，堅強又辛苦。所以她今天第一個站出來提醒自己這些傳言，是同情和善意，也許她是來求證然後希望周方圓去辟謠，也許她帶着些安慰的話語準備勸說周方圓擡起頭面對大家。

周方圓握住Lucy的雙手：“Lucy姐，他們說的是真的。謝謝你來告訴我，我沒關系，這不算什麼。”

Lucy的表情并沒有因為她的寬慰而放松下來，她接着小聲說：“離婚是沒什麼，他們還說…說你是…私生女，說你母親有精神病。”

如同跳樓一般，那顆心髒從空中重重砸向地面，徹底瓦解。

“是Fanny？”

Lucy看到了周方圓瞬間變色的臉，她點點頭，“聽說她中午就在培訓教室裡和那批新員工聊你的這些事，後來培訓主管聽到了彙報給Erik請示要不要出手阻止，那Erik居然說隻是學員們八卦一下沒關系！氣死我了！我要是在場真想踹他兩腳！我也是下午和幾個部門秘書開會聊集團秘書周的活動安排時，聽她們幾個提起，才知道幾乎整個酒店都傳遍了。”

Lucy說話間反握住周方圓的手，猶豫了一下又說：“私生女這種事，你更不用在意，人在出生的時候無法做選擇。别人的看法都是狗屁，他們明天就會有新的八卦。Coco，緩兩天大家就會忘掉這件事的。”

“謝謝你，Lucy姐！”

咚咚咚！後門被敲響，推開門的是喬澤川，他看了一眼裡面的兩個女人，“Lucy，找你有事！”也沒說具體安排，就帶着她離開了。

很拙劣的借口，找Lucy不會來到57層辦公室裡找。他大概裝作不是想敲門看看落水狗般的自己，顯然喬澤川也無措得露陷了，但她無暇再想。

酒店裡曾經關于Lucy的幾個傳說，有人說她和前夫離異後争取到兒子撫養權，有人說她壓根沒有結過婚，兒子是和一個已婚男人生的私生子。似乎在Lucy釋出好意關心自己的同時，答案得到揭曉，但她也無暇再想。

說出這兩個秘密的Fanny究竟是什麼人？目前隻能确定她應該來自蘇城，私生女的事隻有當地那些人才知道，她家這點事在那個小地方是鄰居茶餘飯後多年來的笑料。無冤無仇的，為什麼非得令人不愉快？但她仍無暇再想。

這棟樓裡上上下下近五百号人，一大半都和周方圓認識，從前和睦相處的和為了工作争執過的，在今天一天裡，除了一個好心的Lucy，沒有人站過來通知自己；在今天之後，都會給她貼上一個标簽，然後指指點點。

曾經她大言不慚過，覺得自己不畏人言，不在乎名聲。原來人之所以會無所謂，都是因為程度還沒到那個份上。

一旦被剝光，沒有人能裸奔在街上！

心中交織在一起的情緒錯綜複雜，有害怕、有溫暖、有失望、有不知所措。

人在極度混亂的時候應該幹什麼？周方圓覺得她隻能去睡覺。她迅速打了卡回到家中，囫囵洗了個澡就蜷縮在被子裡，強迫自己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