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寒風刮過客棧後院,枯葉翻卷,隐約透出夜鳥驚飛的翅膀聲。林巧娘蹑足而行,繞過院角,正要去找那藏匿姑娘們的地窖,忽然聽見身旁一陣微響。
她側頭一看,隻見崔老道從袖中緩緩抽出一把牛耳尖刀,刀鋒薄如蟬翼,在月光下閃着森冷的光。
林巧娘心頭微跳,低聲問:“你拿刀做什麼?”
崔老道輕輕一笑,語氣卻冷得可怕“林姑娘,救人不殺賊,卻如做惡鬼啊。”
他話音未落,林巧娘便瞥見地上的一具屍首,夜色再黑,仍能看見那人脖頸處血流如注,張着嘴,死不瞑目。
是剛才守在後院的車夫。
林巧娘心頭一震,腳步頓時一滞。她本以為崔老道不過是個滿嘴跑火車的江湖混子,可他這一刀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比殺人如麻的亡命之徒更果決利索。
崔老道瞥了她一眼。
“小娘子,怕了嗎?”
林巧娘握緊拳頭,強自壓住心中異樣的感覺,咬牙道:“殺人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是我的。”
“哼。”崔老道冷笑一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聲音低沉,“可你要救人,就必須殺人。”
林巧娘沒吭聲,胸口起伏,心頭複雜。她從未想過今晚會殺人,更沒想過第一次殺人,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原想着救人便走,卻沒料到崔老道出手竟然毫無半點猶豫。
可若不殺……那些姑娘還能走得出去嗎?
林巧娘閉了閉眼,終究沒有反駁。
兩人繞過後院,潛入客棧内,夜風掠過,掀起門簾的一角,屋内的燈光昏黃,空氣裡彌漫着煙火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第二個人死在熟睡中。
崔老道捂住了那人的嘴,手腕一翻,尖刀刺入喉嚨,鮮血噴湧,濺了他一手。
林巧娘屏住呼吸,感受到自己指尖在微微顫抖,可腳步卻不知為何邁得更快了。
第三個、第四個……
櫃台後的小二還沒睜開眼睛,便被崔老道一刀捅進心窩,掙紮了幾下,便再無聲息。
林巧娘心頭一陣眩暈,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推入了一個從未經曆過的深淵——她以為自己不過是來救人,可她發現自己竟已經被崔老道拖着,踏入了一條屠殺的血路。
客棧老闆驚醒,剛睜開眼,便被林巧娘捂住嘴,一刀劃過喉嚨,血湧出來,他瞪着眼,在地下如死狗翻滾了幾下,緊緊捂着喉嚨,便沒了動靜。
林巧娘站在屍體旁,眼睛有些發直,耳朵裡嗡嗡作響,指尖微微發冷。
她以為殺人會比這更難,更多掙紮,可當血第一次濺上手臂時,她竟然沒有想象中的抗拒。
她低頭看着手裡的刀,心裡空空蕩蕩的。
枯井邊,屍體被一具一具地抛下去,鮮血浸透了井口的青石闆,夜風吹過,卷着腥氣。
林巧娘擡胳膊,崔老道擡腿,二人合力抛下最後一具屍體。
崔老道轉頭擦了擦手,毫不在意地活動了一下脖頸,把牛耳尖刀柄上被血浸透的布條解下,從袖子裡摸出白刺刺嶄新的一條重新纏上。
“好了,該上樓了。”
林巧娘猛地擡頭,眼睛裡透着驚異“上樓?你還要殺誰?”
崔老道回頭看着她,像是被逗樂了“姑娘,你沒想過嗎?若明日一早,有住客發現老闆不見了,會做什麼?”
林巧娘皺眉:“……報官?”
“對。”崔老道輕輕笑了笑,語氣低沉,“所以,我們必須把所有住客……一并送走。”
林巧娘的心髒驟然一縮。
她下意識地覺得不妥,可理智告訴她,崔老道說的沒錯。
這間客棧裡不止有惡賊,也有普通的商旅客人,若是他們留着活口,明日天一亮,官府的捕快便會循着血迹追上來,到時候,他們能活着逃出開封,已是奇迹。
殺,還是不殺?
她的眼神有些發滞,指尖死死地扣着刀柄,腦子裡一片混亂。
崔老道卻沒有給她猶豫的機會,直接拉着她,一步步走向二樓。
門一扇扇地推開,刀一次次地落下,血大片大片地潑灑在地闆上。
哭喊聲被手掌捂住,驚恐的眼神迅速暗淡,林巧娘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她隻知道,睜開眼時,腳下已經堆滿了屍體。
等他們下樓時,天邊已經露出魚肚白。
客棧,死寂一片。
林巧娘的手腳微微發軟,踩在地上時,甚至覺得自己像是踩在一層血泊上。她低頭看着自己,發現身上的衣裳幾乎被血染透了,一股腥味鑽進鼻子裡,讓她忍不住幹嘔了一聲。
可崔老道……
崔老道卻面色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