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律白站在長長的走廊外,屋内的奢華像是被他随意抛之身後,光影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長,慢慢朦胧直到和被擦的光潔明亮的地闆模糊到一起。
确實沒想到,老師讓幫着照看的人竟然她。
乍一看給人的感覺的确很乖,五官精緻又小巧,說話的聲音也帶着江南女孩的軟糯,雖然她已經極輕并不怎麼明顯。
尤其是那雙玻璃珠似的幹淨無辜的眼睛,看上去又乖又清純懵懂。可他還記得昨晚,她直白的盯着那三個喝醉酒的男人時,裡面是冷靜且鋒利,看上去有股置身事外的清冷。
還有那驟然跑進雨中時的幹淨利落沒有絲毫遲疑。
雖隻有兩面之緣,但實在是和老師說的情況有些不相符。
他看着人離開的方向,想到那個類似于因事情敗露驚慌到不行,他好像看到她玻璃珠似的漂亮瞳孔都在地震,素□□緻的一張小臉仿佛都要出現裂痕。她的表情怎麼可以這樣豐富。卻還想維持最後的體面,嘗試挺胸擡頭最後卻同手同腳的背影,終于忍不住嘴角溢出一些笑意。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
他的鈴聲也很靜,手機自帶,音量被調到最小。
但在這安靜的隻有他一人的走廊裡,也足夠被聽到。
傅律白垂眸看了眼屏幕,嘴角淺淡的弧度慢慢消失,變得平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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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樓天台。
程開霁也很會享受,将天台搞成了個休息飲吧,三三兩兩的椅子擺放着。在辦公室悶久了就會上來透透風,或者有人幹脆把電腦抱上來。
這會兒沒别人,傅律白随便找了張椅子坐下,有些松懶的靠在椅背上。桌上還放着一張大概是上一位遺留下來的便利貼,餘光映出上面寫着些極具個人化的字符,他并未仔細辨别。
電話裡的人用十分古怪的發音磕磕絆絆說着什麼,仔細聽,是在講中文,連語法都很錯亂,即使這樣費力,卻還是堅持着講着中文,似乎是怕聽電話的人不高興。
但語氣間全是不敢置信而努力壓抑的喜悅。
傅律白眼睑輕垂,綠色便利貼上的字符不但個人化,還分布的十分錯落,大概所屬者是位非常天馬行空的人。字倒是很好看,雖然看上去很潇灑随意可結構不散,應該是練過。
電話那頭的人等了幾秒,沒聽到回複,有些不安的小聲試探,“傅先生?”
這三個字竟然說的十分标準,像是已經練過無數次。
“沒錯,是這樣。”他語氣很淡,似乎無喜無悲,卻像是強心劑一樣打到對方心裡,激動的似乎靈魂都在戰栗。
甚至連母語都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卻在說完一句後意識到,連說着抱歉。
傅律白十分寬容的說沒關系,對方這才挂斷電話。
結束通話後,傅律白人往後微仰,擡起眸,看着一座座恢宏氣派的高樓大廈,最終視線落在遠處的松柏亭上,不息的車流聲傳到這個高度也變成十分微弱的連音,這個季節樓頂的風還是很大,風吹動他質地偏軟的白色襯衣領,他的眸子變得有些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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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還非常勇猛的沈晞,此時扒在緊閉的大門外躊躇不前。試圖通過門縫看到些裡面的情況,或聽出點動靜來。
不知道是不是這次遇到的他,沒了細雨和黑夜的遮擋,周身散發的氣質實在是太過清貴雅正,讓她莫名有些緊張,不敢放肆,好像做什麼不規矩端莊一點,都是對他的一種冒犯。
是以,她站在這裡小二十分鐘了,愣是連門都沒敲下去。
“找我?”
傅律白從頂樓下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他本來想直接離開,但忽然想到還有點小事忘了,就又返回。
隻見人趴在門外,大概是因為辦公室暖,她隻穿着簡單的白色寬松長袖T恤,直筒牛仔褲,微微彎着腰,正來回踱着步,活像朵小蘑菇。
原來她不止表情豐富,連形态都很不一樣。
大概是沒想到聲音會從自己的身後傳來,沈晞下意識轉身。
走廊裡的餘光打在少女的身上,幹淨清純到一塵不染,連眉眼間略帶驚訝的表情都生動明媚。看到面前的人,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
總不能讓人家屈尊降貴,同時想着要和他怎麼講,畢竟他現在看上去實在不像好說話的樣子。
還沒想好,忽然左腳便是一滑,呲溜一下,差點就給他拜個晚年,還是單膝跪地的那種,不要說端莊體面和規矩,她連做人的勇氣都快沒有了。
好在傅律白反應快,動作快過大腦,下意識伸出手,也好在兩個人距離便不算太遠,再加上沈晞呲溜了一小段,更加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傅律白才得以虛托住她的胳膊。
其實這事還真不能太怪沈晞,是在傅律白已然到了前台,秘書辦那些才接到通知有大人物要來,他們生死時速五分鐘又速速擦了下地,大概是有水沒擦幹淨。
傅律白也實在有些出乎意料,眼中帶着幾分詫異和忍俊不禁,就連眸色中的沉都被沖淡了一大半,“你幹什麼?”
沈晞被自己無語的閉了下眼睛。
太!丢!人!了!
她直接把這句話自動反應成:行這麼大禮幹什麼?
實在是太想為自己找回點顔面,反正不要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想給他下跪,腦子在高速運轉中脫口而出道:“我在練瑜伽。”
其實本來想說太極的,但怕他這樣性子的人萬一真的練過,她會更丢人。
“……那你還挺專注的。”傅律白眼睫輕眨了下,說的慢條斯理相當顧及她的顔面,“能這樣随時随地的練。”
“……”
随、時、随、地。
啊啊啊啊!
還不如就直接認下是在給他下跪,畢竟受人一跪什麼什麼話都不好說了。
傅律白這個視角,剛好可以看到她兔子似的雪白耳朵已經紅透,像是快要滴血,如果可以,她的兔子耳朵都應該已經垂下來了。
還是不要為難一隻兔子。
“找我什麼事?”他淡聲問。
在沈晞即将崩潰之際,他手攥住她小臂微微用力,将她拖了起來,強行将她從深陷的情緒裡拉了出來,換入另一話題。
同時意識到她的胳膊好細,一隻手環起來就那麼一點,随即将她松開。
沈晞知道這是在幫她解圍,沒有在刨根究底這個話題讓她難堪,人似乎也沒看上去那樣不近人情的難搞,或許和他商量一下也不是不行。
她暗自思索了下,同時打量了下這四通八達空蕩蕩一層,怕等會兒有人來,打着商量的看向他說:“傅律白,能去裡面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