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心路人依舊拿出些耐心來,畢竟大家對漂亮美好的東西總是更加包容,漂亮老先生也不例外,問:那你孩子呢?電話多少記不記得,我給他們打電話來接你……
沈晞嘴角的笑漸漸凝固,忽然有些笑不出來了。
他是會有孩子的啊,他會結婚生子——
“小姑娘怎麼還愛倒打一耙?”
這個念頭剛起,身後忽然響起的聲音吓了沈晞一跳。她罵的認真,想的也認真,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人來。
下意識地轉過身去,便見傅律白站在自己身後,一個很禮貌的社交距離,正帶着幾分好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被她YY半天的主人公就這麼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沈晞忽然有些心虛,聲音卻強撐鎮定,頗有些底氣不足聲音來湊的意思,“誰、誰到打一把了?”
“剛剛不是你先低下頭,不想跟我打招呼,怎麼這會兒,又怪起我來了。”傅律白不緊不慢的陳述着事實,語調中卻帶着幾分被人不搭理的控訴。
沈晞被這控訴的語調驚住,其實指責的味道并不明顯,但傅律白平時這樣喜怒不形于色情緒溫淡的人,隻是這麼一點便更顯委屈的意味。
聽上去她就像個不負責任的負心漢,惹得清冷自持的人委屈到不行,也都隻是克制的說一句,“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天呐。
沈晞被自己渣到了。
她剛剛确實有點緊張的低下了頭,那大庭廣衆的,他們無論是聊兩句還是隻是打個招呼,都會被大家看到。
要麼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關系戶,要麼甚至有人可能會往更複雜的方面想。但她隻要安安靜靜的實個習而已,不想被大家各種區别對待或者關系變得微妙又複雜。
她想确實是這麼想的,但是傅律白真完全跟陌生人一樣淡漠從自己身邊離開的時候,她就又很不爽了。
所以這事,她覺得他們兩個扯平。
“誰怪你了。”沈晞又忽然有了底氣。
“沒怪我?”傅律白輕挑了下眉,半拖着調子似是帶着幾分疑惑道,“那茜茜剛剛是在講誰不紳士,并且表達了對他最衷心的祝願——願他七老八十時,不記得自己也不記得家在哪裡。”
這人到底什麼時候過來的啊!
沈晞打算破罐子破摔,“那我剛剛隻是低頭了而已,你不會主動打招呼麼?”
本來她當時也沒完全抗拒的,就是沒想好,甚至其實還有一點點期待,想看他會怎麼做的。
沒想到——!
他竟然!完全!冷漠!
本來覺得扯平的,現在她覺得完全是傅律白的責任,明明把選擇權給他了的!
傅律白在一旁友好的提醒她,“明明察覺到了人家的意思,還要違背強迫,這似乎更不紳士呢。”
他語氣像是在和她探讨。
沈晞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他還要和她讨論什麼才算紳士!
氣的她将臉側到一旁,不想講話。
傅律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鼓鼓像個小河豚的人,側了側頭無聲淡笑了下。
不再逗她,将手中的東西遞到她面前,“說了這麼多話潤潤嗓,然後我們再來讨論,下次再在公司人多時遇到,我們要不要打招呼,要怎麼打招呼才算紳士——”
面前的人看過來,他聲音微頓,而後又淡聲補充道:“不紳士也行。”
沈晞這會兒還真沒在意“紳士”這個在上一環節中,算是雷區的觸發詞。而是看的他手中的紙袋草莓牛奶,這牛奶是來京市後才發現的,她很愛喝。
前些天在小吃街吃完飯後,她又有些口渴,臨走時又買了一袋。
沈晞微愣,沒想到這樣的小細節他竟然留意到了。
“你什麼時候買哒?”沈晞輕垂着眼睫接過,又暗搓搓的補充了句,“故意買來賠罪,來抵消你的不夠紳士麼?”
很是牙尖嘴利。
傅律白淡淡輕睨她。
原本他也隻是來這層辦些事,出來時便撞見了她被人拉扯着,不确定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便走過來看看。走近,才發現她對面臉圓圓的和她看上去年紀差不多的女生正一臉難過,她倒是神氣的很,語氣聽上去很是無情,又哪裡像是被欺負的樣子,簡直處處占上風。
而後圓圓的女生似乎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就走了。她也便轉過身來,卻也明确的看到她微微閃躲垂下去的眸,明白了她似乎不想在公司有過多的交集。
可他已經走過來,兩個人聊天也是真的不挑地方,就在食堂門口——其實是沈晞恰好吃完走出來,遇到了剛要進來的圓圓,便被圓圓直接樹懶般挂住,開始哭喪……啊不,訴衷腸,沈晞也很是不想在這裡被人抱着嚎哭的,尤其是後面還一桌桌人全在吃飯,這真的很像……
傅律白并不知道還有這樣的緣由,但此時他已經到了她的正對面,如果忽然轉身看上去會更奇怪,于是便隻能徑直走進去,人都進去了,什麼都不買的便出來,他怕大家覺得他是來視察什麼工作,難免緊張不自在,便在貨架看到這袋牛奶時,記得她好像喝過,便順手買了一袋。
……
他的眸色明明很淡,可深邃的眼眶勾勒出的眼尾卻似乎帶着鈎子。
沈晞被看的眼神微閃,輕抿了下唇,用吸管将牛奶戳開,不再胡攪蠻纏,決定休戰,接受了他的求和。
她喝了一口,酸甜奶香醇厚的味道在口腔裡潤了一圈,讓人心情都變得清新雀躍,“那就人少時聊聊天,人多時……”
她眼睛輕轉了下,沒想好,再次擡起時,眼睛亮亮狡黠又帶着幾分不負責任的高高挂起,直接又把問題抛給了他,“傅先生平時那樣分寸得當,這點小事拿捏不好麼?”
“這可不是小事。”傅律白看着她淡淡道。
沈晞以為他也是想推卸責任,不想擔起兩人之間的社交責任。矜貴如傅先生,又怎麼會有社交責任,一定向來都是别人主動巴結讨好,而他隻選擇性敷衍或偶爾有那麼一二真心就好了。
她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人,就算有那麼瞬間的将他拉下塵世紅塵中,可他轉身,依舊是高高在上難以走近的傅先生。
她眼睫微垂,可還未來得及眨下,對面人卻已不緊不慢開了口。
傅律白漫不經心的看着她,帶着幾分别有深意道:“拿捏不好,茜茜小姐要生氣的,生起氣來就又要祝福七老八十時找不到家了。”
沈晞愣了下,眼睫輕眨,随即又忍不住被他語氣中的打趣逗笑,她也微繃着臉,學着他的調子,不過卻還是做不到他這樣的一本正經說着玩笑,聽起來更加俏皮道:“那傅先生加油,七老八十時能不能找到家,就全看你表現了。”
傅律白和她打着商量,“還望茜茜小姐評分時手下留情,畢竟到時一把年紀找不到家,實在是有些可憐。”
“傅先生才貌出衆,樣樣出類拔萃,”沈晞仰着頭,窗外照的陽光照到她水潤亮晶晶的朱唇上,語氣似是為難,“我自然也不好放水,壞了傅先生一身好名聲。”
可說到最後,眼中盡是狡黠的看熱鬧,哪裡有一點為難的樣子。
“多謝茜茜小姐贊譽。”他看着她,眉梢微揚,随後又很是灑脫道,“都是一些虛名,要不要沒關系的。”
“不行!”沈晞揚着下巴,十分堅持,“我必須幫你保住。”
她站在整個京市業内最頂級的公司裡,正午最燦爛的烈陽透過可以俯瞰一些的玻璃窗打在她的身上,車水馬龍極速而過重,臉上盡是驕縱與恣意。
茜茜小姐很是鐵面無私不好講話……哦,不,助人為樂,傅律白也沒再堅持,隻得努力下次再見時,分寸拿捏的能讓茜茜小姐滿意,免得到老時凄慘。
時間差不多,在這場最終以茜茜小姐大獲全勝的交談中,兩人友好告别。
臨走時,傅律白忽然想起什麼,“對了,茜寶兒——”
已經轉身走出一步的沈晞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驟然僵住,甚至因為腳停住的太突然,身體還往前小幅度沖了下,才堪堪穩住。
不敢置信的回過頭來。
如果第一次聽到莊姐這樣叫她,她隻是覺得莊姐有點崩人設而有點不自在的話。此時聽到傅律白那如月光般清冷皎潔的嗓子,說出這個詞時,她羞恥的天靈蓋都開始發麻。
不是!他怎麼知道的啊?!
他剛剛到底聽了多少啊?
聽到了就要叫麼啊啊啊啊啊!
就在沈晞崩潰中,傅律白話音未斷的繼續道:“是像錫紙金針菇一樣,很美味好吃的食物麼?”
嗯?
嗯嗯???
見她忽然微睜的眼睛,傅律白疑惑的問:“不是麼?”
對于不太了解的事,傅先生向來謙遜好學不恥下問并且舉一反三的,十分有探究精神。前兩日茜茜小姐稍微為他擴充了一下夜市小吃街這方面的知識點,此時他也會有機會便補充着。
“是!當然是。”沈晞松了口氣,愉快的說着。
雖然在某一天被他知道真相後會羞恥加倍,羞恥的她可以去死,哪有人會自己承認自己美味又好吃。
但她!怎麼會!讓他!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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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我那一套粉鑽收到啦,巨好看,謝謝三哥!”前些日子,她拍到了個粉鑽,還是沒切割過的。問了幾家大品牌師傅,都有些遲疑不敢跟她百分百打包票,最後知道三哥要去法國便讓他在那幫忙聯系了一位。
技術是真的高超,看着燈光下,将所有燈内部反射完再彙聚到頂部,綻放出璀璨光華粉的bulingling的鑽石,傅望舒喜歡極了,自然也不忘投桃報李,“三伯母的花也收到了,就放在院子最中間了,今天在院子裡轉了半天,人都歡喜了不少。”
三伯母向來喜靜,人又穩,自然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就給三哥打電話,也是怕打擾。但她知道三哥對三伯母的記挂,可贈送人東西又哪裡有主動問喜不喜歡的,雖未向她叮囑過,她也不忘講一講。免得平日白受三哥那麼多的照顧和好處。
傅律白剛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袍姿态放松的坐在一層客廳沙發上,本是來倒杯水的,電話便打來。他邊喝着,邊聽着表妹似是不經意的說着老宅裡的一些趣事,他便也靜靜地聽。
卻心知肚明般,仿佛他們真的隻是在分享着一些家庭趣事,如平常叔伯兄弟姐妹衆多的大家庭般。
明亮的頭頂燈打在傅律白的身上,偌大的躍層玻璃隔斷镂空設計能看到二層布景,三面是巨大的落地窗,而他身後則是京市最具地标建築的廣播電視台總部。
絕佳的采光,窗外霓虹大廈車水馬龍似乎都成了背景。可卻因為房間太大太空,此時竟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壓迫感,而處在燈光中央的傅律白卻恍若未覺般的不在意,拿起茶幾上的素白水杯不緊不慢喝着。
等傅望舒再次表達感謝,快要挂電話時,傅律白像是想起什麼,随意問道:“你吃過錫寶兒麼?”
不是沒看到問及她時,她忽然有些慌張的表情,或許這種食物的味道又和特殊或者獵奇。
正要挂電話的傅望舒愣了下,“錫寶兒?錫紙的錫麼?”
傅律白想了想,“對。”
“沒有,我隻吃過熱奶寶,這是京市新出的什麼小吃麼?”
“對。”沒問到答案的傅律白也未有多遺憾,說了結束語後便挂了電話。
而電話的另一頭,穿着粉色蕾絲睡裙的傅望舒躺在床上,連一同和她躺在一旁閃着漂亮光澤的粉水晶都顧不得,開始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小吃,竟然讓三哥都感了興趣,這得多好吃多特别啊!
啊啊啊滬市和蘇市你們也太跟不上潮流了!竟然沒有!
不行!
傅望舒翻了個身坐起來,開始霹靂吧啦的訂去京市的機票,她一定要親自吃一吃。
她這才離開京市沒一個月,竟然出了這麼精妙絕倫的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