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麼?”沈晞立刻一把手将甯今雨攬在懷裡,同時身體向前半步将人擋在身後大半,滿是防備的看着他。
“别緊張别緊張。”
禹開然跟在後面,聽到這話,頭都還沒探完的忙說着。
沈晞視線越過秦凱,看了過去。
禹開然徹底進來,門外似乎還有兩個人,将門關上,就守在了外面。
對着沈晞仍是自來熟一般,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還不忘為了他三哥說上幾句好話,“那什麼,三哥昨天知道這事,簡直氣壞了,這不今天我就把人帶來了,任由這位姑娘發落。”
他說完,又沖着甯今雨說:“别緊張啊姑娘,你想怎麼解氣都成。畢竟受了這麼大委屈,怎麼做都是合情合理的。”
還不忘再暗示提示兩句。
沈晞忽然覺得他說這話時,也有種傅律白那種“怎麼樣都行,什麼都沒放在眼裡的勁兒”,讓她甚至覺得,就算甯今雨真的說殺了秦凱,他也會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會像現在這樣笑着說好,就跟殺條魚似的。
不,殺條魚,其實她都會有點壓力的。
記得有一次她去店裡吃烤魚,店家讓她自己選,她就在那大大的缸裡,真的認認真真的打量着,仔細選了一條她喜歡的,店家就将那條撈了出來,然後帶到了後廚,接着她就聽到了“邦邦”幾聲,也是那一刻她才反應過來,被她選中的,就是要死的。
所以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自己選魚了。
沈晞看着臉上帶着好相處笑吟吟的人,突然遍體生寒,讓她差點忍不住打冷戰。
甯今雨也已經從沈晞懷裡擡起了頭,隻不過離得她還是有些近,那是個下意識尋找安全感的距離。她看着不遠處的秦凱,一時間大腦有些空白,這麼久以來,她一直想要的,不過是擺脫秦凱,現在卻告訴她,不但可以擺脫他,還能将這大半年來受到的委屈、折磨、侮辱與恐懼盡數償還回來,任她發落。
她一時間有點想不到。
秦凱卻“啪”地一聲猛地跪在了地上,還跪着往前走了走,言詞非常誠懇與激動,“對不起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求你大人大量……”
他說着,覺得力度還不夠,就要擡起手來扇自己。
秦凱雖然被酒氣女色腌入了味,但在關緊時刻腦子還是靈活的,也可能是生死危機時刻,他知道現在不說點好聽的讓這女人心軟,要是直接落在傅先生手裡,那他就沒那麼輕松了。
隻不過他這巴掌沒來得及扇。
他這一下來得太突然,把沈晞吓得直接往後退了兩步,甯今雨也僵直地往後躲,禹開然沒忘記三哥的叮囑,别吓到人家,誰成想這貨上來就把人吓兩次了,氣的他更是不打一處來的想直接把人給一腳踹趴下,但怕更吓到人,生生忍住了,隻呵了一聲,“幹什麼呢!現在知道哭了?你這是道歉還是吓唬人呢?”
說着的同時,還拽着人的睡衣領子,把人又往後拉了幾步,秦凱擡起的手就因為這樣往後,落了空沒打下去。
“你就給我老實的在這跪着!”秦凱帶着幾分呵斥,語調很沉的跟着地上的人說完,再擡起頭來時便又變得和顔悅來,對着甯今雨說:“沒事啊姑娘,你就在這慢慢想,對了,你們要不要吃——”
“哦,這點你們吃過飯了吧?那要不要來點下午茶?”他說話間,又看向了沈晞,還不忘賣個慘,可實則還是為三哥說上幾句話,“啊呦我忙到現在都還沒吃飯呢茜茜,三哥氣成那樣我還哪能不辦好了吃飯呐。”
他自然的談論起了下午茶和午飯,就好像地下沒跪着個人一樣,或許他們這種人早就習以為常,但沈晞實在是沒辦法對這些無動于衷,隻垂下了眼睫,并未有任何的回應。
禹開然愣了下,卻在下一秒鐘便又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拿起手機自顧自地笑吟吟說着,“來份銀耳蓮子桂圓羹,那個補血,再來份雪梨膏,那個敗火。再給你們來點小甜點。”
他說着看着她們,但并沒有人回應。
甯今雨覺得自己應該和他說聲謝謝的,無論是上次他什麼都沒問的送她去秦凱那裡,她因此得到了一段時間的安甯,也并未向茜茜多嘴說些什麼,現在又為她解決了這麼大的麻煩,可她此時腦子還是有些空白的,所以沒反應過來的開口。
沈晞則仍在那遍體生寒又複雜的情緒裡,不知道以什麼樣的情緒去應對,說什麼。
空氣有一時間的安靜。
但禹開然沒能讓這個甯靜持續半秒,便很自然的笑呵呵自顧自地說:“那就先這樣,你們再想吃什麼再要。”
就好像真的在和她們你來我往的互動一樣。
沈晞覺得他們這些人,總是有種這樣控場從容的本事,掌握着一切的節奏。
禹開然的話音落了下來,空氣又變得安靜,幾乎落針可聞,隻剩跪在地上的秦凱有些急促的喘息聲,讓沈晞覺得有些壓抑和窒息。
好在甯今雨并沒有讓這種安靜持續很久,她看着地上的人,原本有些緊張慌亂的眼神逐漸變得穩定了下來,又恢複到她之前清清冷冷的樣子,隻不過比之之前還要冷上幾分,“我想怎麼樣都可以?”
這話問的是秦凱,但視線卻一錯不錯的看着地上的人。
禹開然正愁沒人講話,場子太單調,這會兒立刻輕輕颔首,像是生意場上給予無限誠意一樣,“當然。”
“好,那我要他也給自己胳膊上劃上一刀,要見血。”甯今雨清冷的眸上帶着幾乎噴薄出的冷意與恨意,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還要他手下的一切産業都不得安甯被人騷擾、破壞。”
秦凱猛地擡起頭來,“甯今雨——!”
“叫什麼?”禹開然沉聲呵斥。
甯今雨卻不再看他,而是直接看向禹開然,“可以麼?”
禹開然多少有些意外,沒想到她一個安安穩穩長起來的女孩能想到這樣的手段,看着她說:“當然可以。”
眉峰微挑的又問:“要在這裡當着你面麼?”
甯今雨下意識向後輕靠了下,搖了搖頭。
禹開然輕笑了下,到底是個正常環境下生長起來的姑娘。
沈晞也暗自松了口氣,雖然知道他罪有應得,可還是不想直面那樣的畫面。
一看三言兩語就決定了自己的命運,秦凱頓時急了,轉頭快速進步跪走向禹開然,抱着他的腿一臉驚恐道:“禹哥禹哥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你總要看在我爺爺的面子上吧?!”
他說到最後一句,像是又找到了主心骨,臉上帶上了幾分癫狂與破罐子破摔的狠厲,說話間都帶着幾分破音。
對,總要看在爺爺的面子上,難道這世道還真就傅律白說話算,無法無天了不成!
禹開然卻隻單邊唇角微揚,不屑道:“爺爺?都偏枝到不知道到哪了,你以為秦老真的會為了你得罪三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分幾兩。”
不會,确實不會,如果是别人爺爺看在家族榮譽上還會出手,但他确實也隻是表親而已,不可能為他最得傅律白,甚至是他表哥,爺爺的親孫子得罪了傅律白,都不一定會去得罪。
但是他不懂!
他不懂!
秦凱紅着眼睛狠聲問道:“我幹什麼了?我不就是玩了個妞麼?值得傅先生這樣?!”
禹開然側頭嗤笑了下,對他的問題感到好笑,都不知道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在圈子裡混的,哪怕是個豬在這樣的環境下也總歸會被熏出點東西來,這到底得是多酒囊飯袋?
“聽到我剛剛叫她什麼了麼?”他沖着秦凱揚了揚下巴,視線往沈晞那邊帶了下。
“……”秦凱頓了下,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問,卻下意識地回想着。
叫、叫什麼來着……
禹開然也沒指望這被女色酒氣熏染的豬腦子能留意到,一字一句的告訴他,“叫茜茜。”
滿是女色酒氣的混沌腦子在這一刻忽然間清明了起來。
那晚之後,圈内的人又有誰不知道,素來低調慣常不出席活動的傅先生,竟然罕見的來了個酒席,旁邊還帶着個頂靈的姑娘,就叫……茜茜。
秦凱腦子頓時嗡了一下。
“三哥向來讨厭這些事,要是平時他或許還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禹開然居高臨下,向來笑嘻嘻的臉上難得沒了表情,便變得非常有壓迫感,“可你惹茜茜不開心,你說——”
他話沒說完,秦凱便反應過來,轉身猛地沖着茜茜跪了下去,“茜茜小姐,對不起,您别生氣我知道錯了……”
他翻過來掉過去的道着歉,臉上是急迫的誠懇甚至是哀求。
沈晞的表情卻異常冷靜,甚至是奇怪的,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問:“你跟我道什麼歉?”
僅僅是因為,傅律白因她而動怒——或許談不上這樣的詞,但在禹開然的描述中她姑且這樣理解,而出手,所以便向她道歉,求饒麼?
而将真正的受害者放在一旁,真正受到傷害的人似乎好像變得也不在那樣重要。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麼情緒,在聽到禹開然口中三言兩語間帶過的傅律白,似乎好像對她很不一樣,甚至堪稱沖冠一怒為紅顔的寵愛珍視。
她應當感到開心的,沒有人會不被對人的看着而感到愉悅。
可她現在,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秦凱被問的一愣。
看着眉心微蹙的人,察覺到沈晞的不高興,禹開然心裡“啧”了聲,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怕人多說多錯沒把人安撫好,反而火上澆油,吓得他連外賣都不等了,又說了幾句話将這話茬接過,便急匆匆的将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