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坐在院子裡,看着外婆拿着長長的剪刀一下、一下修剪着花枝,很有勁兒,小老太太也很洋氣,燙了個羊毛卷,鬓角的小卷毛随着她一下一下用勁兒的修剪着枝葉,也跟着一翹一翹的,很可愛。
沈晞唇角不由得勾起個弧度,也還未上揚到頭,便慢慢消散。
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手機,上面倒是挺熱鬧,一些個同城推送,微信裡姜瑤也熱氣騰騰的跟她說了一大推最近好玩的京市活動,約她出來。
大A也發了幾個關于策展相關的信息,問她有沒有興趣,上次那個她策劃的不錯,雖然不是專業出身,很多細節注意不到,但也是因為不是專業出身,反而沒了那些個教條感,劍走偏鋒的讓人眼前一亮,甚至開始有主理人找她點名詢問沈晞要不要幫自己策劃一整場。
沈晞回複姜瑤,告訴她回了家,近期不在京市。
也回複了大A,讓她幫自己回絕,感謝那個人的擡愛。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有大A在旁邊坐鎮她玩玩還好,純粹她自己的話,撐不起那麼大的場子來。
消息從上到下撿着都回複完,唯獨那一個,安安靜靜,停留在前兩日。
她剛回來那天。
出站時,便有傅律白提前安排好的人來接她,這是當時便說好的,她拒絕了他安排回紹市的車,又拒絕了他安排禮品,氣氛已經很尴尬,所以在他說安排好了人在車站接她時,她連忙說好。
既然是他派的人,其實她到沒到家,他自然早就知道。
但既然答應了他,她還是在和外婆打完招呼,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後,給他發了信息,說自己已經到家。
消息并沒有得到及時的回複,屏幕漸漸暗了下去,她的眼睫也跟着垂了下去,就在下一秒,電話忽然彈了起來,屏幕驟亮,好像她的視野也跟着明亮起來。
她微微屏住了呼吸,接聽了電話。
“到了。”溫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明明幾個小時前,兩人還面對面的說過話,此時再聽到他的聲音,卻讓她有着說不清的不自在感。
“嗯。”她輕聲應着,一隻手指無意識的輕扣着被子。
“又燒了麼?”他又問。
“……沒有。”沈晞低聲說。
其實是又燒了起來,大概是舟車勞頓的反複,不過不是很高,三十七度多沒到三十八度,但是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怕說了,像是一種賣慘的欲擒故縱,明明是你自己要走的,現在算什麼樣子。又怕他會擔心和多想。兩個人之間已經夠亂的了,她想,他們都需要冷靜一下,沒有什麼外界因素幹擾。
因為昨晚在她燒快退下時,他抱着她摸着她的頭問:“你每次病起來都會這樣麼?”
她以為他在說她磨人。
她頭抵在他的懷裡“嗯”了聲承認,她就是這樣,是覺得一次可以接受所以盡心盡力,但不耐煩以後了麼。
誰知下一秒傅律白卻眉頭輕皺的又将她抱得緊了緊,問:“那你上次怎麼過的?”
沈晞心口緊了緊了,劃過了千般滋味,連眼睛都有點發酸,過了兩秒才輕聲說:“上次病得不重,你還給我講了故事。”
其實這次也病得不重,發個燒而已,隻是她太磨人了。
可他卻記在了心裡,當回了事。
所以她不想此時的他,也因為這樣的情況,而心軟做出什麼舉動來,同時也讓她心軟,兩個人都沒有辦法冷靜和理智。
她說話還有些沒精神,她不想他聽出來,便想轉移話題,剛好聽到他那邊有着淅淅瀝瀝的雨聲,仔細聽,背景還有些嘈雜,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京市也下雨啦?”她說,“我這裡也下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因為同樣的天氣,而感覺相連的情緒。
傅律白卻說:“我在蘇市。”
也不知道是怕她多想,還是什麼,他又緊接着說:“老宅這裡,每到這個時候總愛聚一聚——”
像是驗證他所言非虛,并不是為她,而來到離她很近的蘇市,那邊有人叫傅律白,是個女孩子,聲音聽起來很親近,隔着電話和雨聲斷斷續續的有些聽不清楚,“你在這兒啊,都找你呢。”
“我等會就過去。”傅律白說着。
能在他講電話時,都這樣走過來說上一句,看來關系當真親近的不一般。
“是我表妹,有一次她來京吃烤鴨,我叫你過來一起,你還記得麼。”傅律白的聲音幾乎下一秒就傳來。
沈晞才發現自己原來不知何時屏住了呼吸,此時才呼吸順暢,嘴角不自覺上揚起來,連聲音都帶着沒察覺的上揚笑意,“你們在幹嘛,他們都在找你啊。”
傅律白聽着她話音裡終于帶了笑,松了口氣,說:“一些個固定曲目,好沒意思。也就糕點還不錯,你應該會喜歡,改天我——”
他話音微頓,又很快的語氣如常的銜接上,“給你帶來嘗嘗。”
沈晞也語氣如常的說:“好。”
可他們又誰都清晰的知道那微頓的一瞬間,都在想——是否還有改天,是否還有以後。
話音便到了這裡,雖然最後結束的也都乍似歡喜,但兩個人的情緒都落了下來。
這一落,便兩天沒了聯系。
沈晞靜靜地看着屏幕兀自出神。
“在想什麼?”外婆的聲音忽然從耳邊響起,不知外婆何時已經修剪完花枝,走了過來。
沈晞下意識地看去,修剪的很好,應當是好的吧,其實她對花草并沒有太多的理解。但她很喜歡花開滿園時的樣子,很好看,但此時光秃秃的,隻有一隻枯敗了的還在搖搖欲墜不肯掉下來。
“花都敗了。”
“總不能因為花會枯萎就不種花,花開時多好看啊。”外婆看着面前滿眼惆怅語氣落寞的外孫女,話裡有話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