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連下了兩天的雨,空氣裡都是燥熱的濕意。
溫清梧做完了習題冊裡的小題,略微發了一會呆。
“咔哒”,有支筆掉落在她桌腳,她彎腰去撿,遞到那人手裡時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謝謝。
一個十惡不赦的霸淩者,又能收到多少好臉色。
即便是在學習壓力堆積成山的附中,八卦消息也可以一上午擴散到整個樓層。
大家看她的眼神如同面對過街老鼠,厭惡,嘲諷,還有掩藏在表象下的,隐隐的興奮欲。
她都看在眼裡。
那天的最後,姜甯神色認真地問她,溫辰耀和她的關系,以及霸淩事件的真實性。
她承認了溫辰耀是她的哥哥。
窗外,渾濁的天空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窗内,姜甯眼裡微弱的希冀轉化成濃濃的失望。
從那天後她們沒有再說話。
周四的第六節是體育課,下課鈴剛響,教室裡的人就都一股腦兒沖出了教室。
體育老師吹着哨子喊集合,一班和十二班的人聚在一起,排成兩個整齊的方隊。
上學期排好的隊伍,女生比男生少了三個,于是就竄了位置,隻剩下馮秉文這個傻大個拉單排。
按道理來說那個男生應該後退一步把位置讓給溫清梧。
但是因為知道溫清梧是一個可恨的霸淩者,他那點英雄主義一下就燃起來了,勢必不讓她接觸到班級裡任意一個女生。
這樣的站位無疑讓溫清梧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那些人不費力氣就可以知道這場風波的主角。
“長得倒是挺漂亮。”十一班的男生探頭張望着,在看清楚溫清梧的長相後小聲議論。
“你懂什麼,這叫反差,長得越乖,内心越陰暗。”矮個子男生搖搖頭感慨。
大家都猜測商行樾一行人會如何報複溫清梧。
附中雖然沒有明顯的階級意識,但大家都知道,那個平日裡不顯山露水的四人組并不好惹。
三家都在榆城,是上層圈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商行樾的父母都是考古學家,早些年向博物館捐贈了不少文物,有人笑言,再過個一百年,博物館都會成為商家的下墓陳書。
考古的人大多低調樸素,商家人無關政事,隻守着自己的考古事業開天辟地。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家沒有實力。
“話說他們什麼時候出手啊,有人開個頭,我們也能玩得盡興。”十二班最末尾的男生湊過來,嘴角帶着興奮地笑。
“估計快了吧,鄭淮舟那個妹控,估計在心裡都把她千刀萬剮...”
兩圈的跑步結束,前面的人先停下,原本說話的人沒反應過來,差點摔個狗啃泥。
“好,現在兩人一組,進行排球訓練。”體育老師吹了聲哨子,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火速在操場四散開。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溫清梧身上。
下午的日光毒辣,女生此刻正站在樹的陰影下,擡頭看着空曠的天空出神。
即便是燥熱的午後,她依舊穿着長長的校服外套,隻有鎖骨處的皮膚裸露在外,呈現出一種病态的白。
她不笑的時候五官很冷,像是被一層薄薄的霧霭籠着,疏離又沒有情緒。
馮秉文從她身側擦肩而過,跑到原本屬于女生的背光陰影下,看着她挑釁地笑起來。
溫清梧沒在意,側頭偏開了目光。
下一秒,帶着極強目的性的排球砸過來,溫清梧反應遲鈍了一下,磨砺感擦過耳邊。
“快點訓練,能一次性颠滿三十就休息。”站在一旁的高灏颠了颠手中的球,看着溫清梧撿球彎腰凸出的那處脊骨,瞄準。
強烈的撞擊感從脊骨傳來,連帶着一整片後背都微微發麻。
溫清梧下意識地摸了下肋骨,确定了沒有刺痛感才站起身,把那個排球扔向馮秉文。
後者又朝她發球過來,她伸出手腕去接,意料之中的,那塊皮膚被砸得失去了知覺。
但她還是按照老師的要求和他配合。
馮秉文的球技不錯,溫清梧學習得很快,兩個人很快就完成了二十個對打。
手腕處的皮膚被撞擊得微微泛紅,溫清梧低頭看的時候可以看到青紫的毛細血管。
酸脹的刺痛感蔓延開,她強迫自己忽略,又擡頭去接球。
21,22,23...28,溫清梧在心中默念着。
隻要馮秉文這個球打過來,他們就可以休息了,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馮秉文卻沒有任何征兆的,看着她笑起來。
他伸手,目光卻落在溫清梧緊張的神情中,眸光變幻,在快要接到球的時候移開手。
溫清梧知道,他是故意的。
之後每一次,再快要接近目标的時候,馮秉文總是會不小心地失誤。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他才扯着笑消失在溫清梧的視線裡。
回到班級的時候她看到了最新的值日表。
她被分配在今天,和馮秉文一組。
她伸着酸痛的胳膊擦完最後一塊黑闆,擡頭看向最上方的鐘表,已經放學四十分鐘了。
教室裡空蕩蕩的沒有人。
溫清梧把最後一扇窗戶關上,背着書包打算離開教室。
門把手上有陌生的黏膩感,膠水迅速附着在手掌的皮膚上。
她握着門把手用力,壓了好幾下才發現打不開。
溫清梧回頭,看到監控攝像頭裡紅光閃爍。
一成不變的捉弄方式。
她莫名覺得有點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