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澄明,偶爾有幾隻雀鳥盤旋着從低空飛過。
溫清梧擡眼看去,有隻鳥落在窗邊,叽叽喳喳地朝她叫着。
它的體形似乎比其他鳥小了一整圈。
附中的窗戶沒有窗紗,隻有焊緊的鐵護欄,是為了防止有學生抑郁跳樓的。
溫清梧從桌堂裡拿了個面包,撕小了面包屑放在窄窄的窗戶邊。
那隻鳥歪頭看了她一眼,啄了一小塊在喙裡。
“一班所有人,現在下樓集合。”班長趙然扯着嗓子喊起來。
教室裡的人爆發出尖銳的喊叫聲。
“靠,總算要走了。”
“不敢想這次野外實習會多有意思,十二個班一起,不知道多熱鬧呢。”
“你說最後一天會不會有彙報表演,那可有得看了。”
.......
教室裡叽叽喳喳的吵鬧聲不停,溫清梧收拾好了書包,走在人流的最後。
等她上車的時候前排早就坐滿了人,她背着書包向後走去。
中間路過某個座位時有隻手肘露在外面擋住了路。
她擡眼,看到鄭淮舟閉着眼的側臉。
看來是故意擺在這裡的,溫清梧倒沒生氣,脫了書包用手提着,從狹小的過道擠過去。
“同學們盡量坐得緊湊一些,因為咱們班人少,一會會有班級和我們拼車。”韓春晴站在門口,拿着大喇叭指揮。
溫清梧略略地掃了一眼四周的座位,最後選在了宋洛身後。
書包很沉,背了衣物和書本,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她把書包放在旁邊的座位上。
“我幫你吧。”趙然熱情地伸了手,想幫她把書包放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溫清梧禮貌地拒絕,然後雙手舉着那個大書包到置物架的邊緣。
她很高,所以放東西并不是問題。
但趙然還是被她驚人的臂力震驚到。
看着瘦瘦弱弱的像是黛玉,沒想到力氣還蠻大的。
“拼車當然也是可以的,我們自然不歧視外校學生,但是要保證秩序。”
前排的争辯聲突兀地響起,有好奇的學生伸長了脖子看過去。
“什麼情況啊,老師怎麼和人吵起來了?”
“不知道,好像說什麼外面的輔導學校吧,也帶着學生過來參加實習。”
“要拼車嗎,外校的,有沒有美女?”
……
外校,輔導班,也來實習,幾個信息落在溫清梧的耳中。
溫辰耀是不是說過,他也要野外實習。
她握着安全帶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粗粒的布料磨砺着掌心。
不會的,怎麼會這麼巧,他說是下個月,不會遇見的。
她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可大腦還是控制不住的回想起那張獰然的臉。
直到手機震動着發來消息。
屏幕滑開,溫辰耀的消息像是細小的針尖刺入指節,她翻動消息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開始變冷。
溫辰耀:我到你們學校門口了,聽說要拼車,你在哪個班來着,我去找你。
“老師你放心,我們肯定會保持紀律的。”男生擠上了車,嬉皮笑臉地承諾着。
這聲音磁性清潤,又像伥鬼低鳴,狠狠地扼住她的喉嚨。
“長得蠻帥的。”
“這就是外校的學生嗎,看着好不正經。”
“我覺得那種痞勁賊吸引人。”
……
後面他們再說什麼,溫清梧聽不清了。
耳朵裡像是塞了浸滿水的棉花,堵住了她的感官,不停地轟鳴。
搭在腿上的手掌不受控制地蜷縮收緊,冰涼的溫度順着校褲傳遞到膝蓋,麻木的痛感傳遍神經。
溫辰耀還在嘻嘻哈哈地和黏牙的中年女人打着包票。
“借過。”
微沉清透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側目。
男生個子很高,像棵挺拔的小樹。
他單手背着書包,另一隻手扶在一旁的把手上,審視的目光自上方垂下。
溫辰耀被他的目光搞得有些不自在。
他偏轉了身子讓出過道,商行樾自他面前經過,書包冰涼的鐵質挂件随着他轉身的動作拍打過溫辰耀的手臂。
溫辰耀莫名的有點不爽。
但是在别人的地盤上他不敢太張揚。
跟着他上車的,還有幾個漂亮的小女生,從他身後經過,那些馨香裹挾着他。
他忽然想起了鄭南毓,嘴角扯起一抹笑。
車廂被藝術班的幾個小女生坐滿,韓春晴也不必再假裝表面客套,伸手開始攆人。
溫辰耀有了别的想法,雖說不願但也還是下了車。
商行樾奔着後排座位走去。
他想溫清梧的性格大概也不會坐在前排。
靠着窗的位置,女生側着身,半張臉埋在窗簾裡,似乎睡着了,看不清表情。
陽光照在她的面頰,潔白的皮膚微微泛紅。
他擡手把書包放上去,從側面掏了一個紙包出來。
商行樾坐下,消薄的背脊貼着椅背,嘗試感受溫清梧每天的睡覺姿勢。
陽光太刺眼了,他伸手想去拉窗簾。
大巴駛過地下隧道,很長,看不見光亮。
但他還是感受到了身邊女生微微顫抖的身體。
“溫清梧,怎麼了?”他靠近了一些詢問她的狀态。
不是,他的聲音。
清新的柚子味靠近了,她睜開眼睛,看到意料之外的那張臉。
她眼裡的木然轉變成驚喜,那層薄薄的水霧覆蓋住曈膜,即便在漆黑的隧道裡也看得清。
“商行樾,是你。”她叫他的名字,尾音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心髒被一種說不清的酸澀包圍,商行樾的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腕骨。
冰涼的溫度傳遞,他才發覺她的身上那樣涼。
“是我。”
時間靜靜流淌,沒有人開口說話。
大巴駛出隧道,她得以見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