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外婆病危的消息,在溫清梧的意料之外。
她午休還未睡醒,就接到了舅舅的電話。
她才發覺,原來那幾次接通了都沒人應答的電話,其實是舅舅打來的。
那幅畫完成了最後的上色,她還來不及裝裱框架,隻好收到事先準備好的禮盒裡。
外婆的情況比想象中更糟糕。
她不确定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窗外的天色灰暗,低矮的雲層壓着視線,大雨大傾。
她敲了他卧室的門,可惜許久都沒有人回應。
“怎麼了?”
于笙禾端着牛奶上樓,正和她照面。
“嗯,沒事。”
現在的情形,她并不想說太多。
“你找商行樾?下午他和我喂完秋萊就一起出去了。”
于笙禾好似善意的解釋着,目光流轉,半是笑意,“本來秋萊蠻怕我的,但是有他在的時候,它也主動來蹭我的手了。”
腦袋很亂。
溫清梧不明白,為什麼她要和自己說這些。
他們的關系是突然變好的嗎。
她不是也盼望着商行樾能盡快的走出來,如今他開始接受秦阿姨的女兒,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行進。
可是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她會覺得,有一點難過。
就像有些事情她并不是唯一。
寄宿在商家的,不是隻有她一個人。
或許再過幾天,大家也會像接納她一樣接受于笙禾吧。
“是家裡的事嗎,你哥哥又找到你了?”于笙禾上前兩步,頗為關心的仰頭看她,“還是你的繼母?”
溫清梧的眼眸微滞。
為什麼她會知道自己家裡的事。
那些灰暗的故事,不應該是别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你,怎麼知道?”
她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微微發澀。
于笙禾笑了一下,很單純的答,“就昨天吧,商行樾好像有點不開心,在露台上喝了點酒,我去安慰他,他真的醉了,仰倒在沙發上,說其實我們的命運很相像,甚至,你比我還可憐,因為你沒有享受到多少父愛。”
胸口震顫,酸澀的刺痛從肋骨處一點點蔓延,直到漸漸包裹住她沉寂的心髒。
壓抑的感覺讓她的呼吸好像都有點困難。
“真的,早知道是這樣,我不會纏着你安慰我,你才是需要被安慰的人。原本我還羨慕在班級裡,總是有一群人圍着你,現在看來,我太小氣了。”
于笙禾按照那個人教她說的話,一字一句。
手裡的禮盒應聲掉落,砸在地闆上,畫卷滾散,他的笑容也闖入了視線。
隻是,有點刺眼。
從他說喜歡自己到現在,足足三個月。
可是這份喜歡,她卻遲遲沒有給出回應。
她是一個人格殘缺的人,她給自己的一切行為找到了堂而皇之的理由,是原生家庭的破敗,才會讓自己變得敏感又讨好。
她美名其曰的戀痛,其實每一次,都是帶着目的的自殘。
可她願意走出來嗎。
不願意。
從那間灰白破敗的病房開始,母親去世後的潮濕像是一場雨,從未散去。
她撿起了那張畫,有些木讷的重新裝到了禮盒裡。
頭腦混沌,她知道,現在不能輕易做決定。
“小梧,怎麼了?”
白念夏上了樓,本來打算把剛洗好的草莓送給她,看着她略顯蒼白的小臉,她也有些擔心。
溫清梧握着禮盒的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舅舅打電話過來,說外婆病危,我可能現在就要回去。”
“怎麼這麼突然,”白念夏随手把草莓放到轉角櫥櫃上,神色關切,“收拾東西了,我打電話,叫老趙送你去機場。”
于笙禾的視線暗了暗,看着那盤被擱置的草莓。
她不再說話,獨自回了卧室。
“不用的,阿姨,舅舅馬上就到了。”
她長舒一口氣,“謝謝阿姨這段時間的照顧,這次回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她很深的鞠了一躬。
白念夏忙上前,伸手扶起她。
“傻孩子,這說的什麼話,以後不是還要在榆大讀書嗎,你願意相信阿姨,我也很開心。快先收拾好行李,别落了重要的東西。”
“嗯,”她笑着,卻濕了眼眶,“可能哥哥生日之前,我沒法回來,這份生日禮物,還請阿姨轉交。”
她把那個禮盒遞在白念夏的手心。
商扶棠也不在家。
隻有白念夏為她送行。
推開門的瞬間,她才發現外面的雨很大,狂風傾斜,瓢潑着打濕了她的外套。
第一次來榆城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大雨。
可她不知道的是,等待她的,是另一個地獄。
——
“我靠,今天下了好大的雨。”路言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電閃雷鳴。
榆大附近的平層,擡頭就能看到這座城市的全景。
“這麼好的地段,我将來也要買一套。”路言衡一屁股做在沙發上,擡頭看着對面的商行樾。
他正在平闆上寫寫畫畫,構造着房間的布局。
因為下了大雨的緣故,原本施工的師傅也都早早回了家。
新聞播報,這将是近五年來榆城最大降水量的一場雨。
商行樾擡頭看向窗外,一道閃電錯過視線,白光劈下,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室内。
“那你要盡快下手,這個地段很搶手。”
他摁了遙控器,打開室内的全景燈。
“要不說大少爺會享受,過生日還給自己買一套房。這投資的救助機構也是回本了。”路言衡笑着調侃,搶過他手裡的平闆。
很複雜的設計圖,整體是很淡的綠色系,有專門的貓狗房,最重要的是,在臨近露台的地方,他設計了一個練歌房,正對着落地窗,光線很足。
“啧,真新奇的設計,KTV光還這麼足。”路言衡看出了貓膩。
這張設計圖是他認識的一個設計師提供的框架圖,商行樾自己填寫顔色和細節,就像很小的時候玩的基建遊戲,一層蓋着一層,他添加到最上層,才發現卧室的預設裡擺放了很多玩偶,還有一個懸挂式的秋千,粉色系。
“不對吧,這真的是你要住的房子?”路言衡舉着平闆在燈光下又看了一眼,生怕自己看錯。
商行樾走到冰箱前,拿了兩瓶汽水,随手扔給他,嘴角笑意淺淡。
“怎麼,不行?”
路言衡第一下沒接住,用抱枕擋着那瓶汽水才沒有落地。
“總感覺有點不對勁。”他伸長了脖子,想要去看他的表情。
商行樾推開了他的腦袋,單手拉開了汽水的拉環,仰着頭喝了一口。
“你的想法還挺多。”他揚眉。
“你生日就快到了,我給你準備了一款仿真的小貓機器人,怎麼樣?”路言衡索性癱在了沙發上,摸到遙控器換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