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人幾乎不做夢。

但是南極石确實在睡夢中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的皮膚是肉色的，柔軟的，跟所有寶石人不一樣，那個人的雙眼是藍色，像是冬日劈開浮冰後露出的海水，頭發是黑色，但是和圓粒金剛石的黑色不一樣，南極石模糊之間，感覺自己像是被那人托在掌心，捧到眼前——

南極石聽到那個人贊美自己。

美麗，純淨。

這個人看起來像是金剛老師說的古生物人類。

原來這就是人類？

南極石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個容器中，能聽到他在說什麼，隔着那透明的屏障能感受到他的體溫，聲音的震動，這個人每天對他說四季，說他從沒聽過的工作，抱怨着，調笑着，但是每次的聲音都是溫柔的，在那夢中仿佛一起度過無數的日夜，陪伴的時間那麼長，比他醒時經曆過的所有冬日加起來的時間還要長。

直到某一天，南極石看着他将一個管子裡的東西通過細長尖銳的東西推到身體裡，那張熟悉的面容因為痛苦而扭曲。

寶石人不了解感覺，不會疼痛，但是那表情讓人不安。

南極石想要阻止他。

那張臉表現出如此強烈的痛苦，寶石人不會疼痛，南極石感到驚慌，他想用手打破容器，但是他無法動彈，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那個人的身體慢慢的倒了下去。

臉色蒼白的像寶石人的皮膚一樣。

接着那些皮膚開始發黑，像那些動物死去後一樣發黑，開始變得像水母一樣軟，接着慢慢腐爛，最後留下沾滿污濁的金色骨架。

動物就是那樣的死法。

寶石人沒有死亡的概念，唯一與之相似的就是永眠和被月人抓走，除了這些，他們幾乎不死。

那金色緩慢的，變成一個人形。

視角越來越近。

越近，南極石越能看清這個人的臉，這個人的一切面容特征慢慢和自己印象裡的那個傲慢懶散的寶石人對上——

他和黃金長的一模一樣。

——

金紅石看到的就是剛剛轉醒的南極石，他詫異的将手中撿到的對方的一小塊碎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既然沒有把蓮花剛玉揪出來就沒什麼事。

“你往日沒有這麼快醒的，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硬化吧？”

南極石抓着空蕩蕩的那個黃金睡過的格子，跪坐在那，像是遭受了驚吓一樣發呆。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給自己的皮膚抹上和别人一樣的白色，坐在那像是一大塊冰形狀的人。

半響，他扭過頭。

“黃金呢？”

他的雙眼有些惶恐，動作卻很鎮靜。

金紅石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他從沒見過那個冷靜的寶石人這麼驚慌過，隻是随意穿着白色的短袍，赤着腳到處亂跑——他隻好瞪着眼睛回答“黃金在完成最後的巡邏工作，應該在切割那些還不算太堅硬的冰吧。”

“你的身體還不建議你劇烈運動——”

金紅石最後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這位負責冬日的寶石人直接起身竄了出去，光線打到對方的身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寶石人沒有刺眼的概念，但是還是把金紅石吓了一跳。

他該感謝南極石還知道給自己套件衣服，不然跟黃金一樣光着到處跑可真不體面。

啧。

金紅石搖了搖頭。

年輕人啊。

但是轉念一想，不過黃金在外面，而且會一些醫術，那就沒他什麼事了。

睡覺去喽～

——

液化并不有助于打碎太大塊的浮冰，黃金拿着刀想，面前巨大的冰塊轟隆隆的碎裂，他奇怪這些浮冰為什麼會發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而且超煩人。

黃金騰出一隻手變成液态的鞭，擊碎了小塊的冰給自己開路。

于是那麼一丁點語言交流也變的驢頭不對馬嘴。

“我說，你們真是煩人啊。”

黃金表情冷漠。

“呱啦呱啦的，每個冬天都這麼煩人？”

低語因為他的回應變得更大聲了，好像黃金的存在讓這些東西更活躍了，它們絮絮不停，幾乎在小聲的尖叫，金色的寶石人目光變得銳利，恨不得将這些東西全部打碎不可——

身後有誰的腳步聲。

那是踏在積雪上的特殊的聲音。

這時候怎麼會有人在外面亂跑呢？

黃金想着，将刀拔出來拿在手上，回過頭去一探究竟時，一雙透明晶瑩的雙手闖進他的目光裡。

黃金睜大了眼睛。

那雙手力道不小，飛快的抓住黃金的肩膀，來者幾乎都要整個撲到黃金的身上，以這個速度難免要出創碎事件，黃金趕緊軟化身體 ，被狠狠抱了一個滿懷。

說撞了一個滿懷應該更合适。

時隔兩年，誰也沒有忘記誰。

黃金瞪着眼睛，被勒到變形，雙手丢下刀來拍了拍對方的後背。

“這是怎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