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級第二學期的期末考,餘希檸破天荒考了班裡第一名,全靠語文這一科拉分。
因為知道陳慧柔是小學語文老師,回校領成績單那天,有同學跑到餘希檸桌旁問她。
“餘希檸,你考這麼高的分,是不是你媽給你透題了啊?”
餘希檸剛幫老師發完暑假作業,聽到這句猛地扭過頭:“怎麼可能。”
同學詫異,一臉不相信:“那你語文分怎麼那麼高,閱讀理解都能得滿分。一定是你媽媽給你透題了!”
“我說了沒有。”
餘希檸最受不了委屈,嗓門一大,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包括平日裡經常考第一的林嶼沉,他這次語文沒考好,總分比餘希檸少了兩分。
同學趴在餘希檸桌前,笑嘻嘻的:“下次考什麼你提前告訴我呗,我請你吃校門口的海石花。”
“我都說了我不知道題目,告訴你什麼。”
餘希檸用力摔了一下作業本,很是不耐煩。
“惱羞成怒了?真是自私,有考題都不告訴大家。”
正好班主任進教室,那個同學也就回自個兒座位上了,嘴裡還在嘀咕着:“肯定透題了,家裡有個媽當老師就是好。”
餘希檸聽見了,攥緊了手指,一臉氣鼓鼓。若不是班主任在,她真想沖過去理論,讓她閉嘴。
班會結束,意味着假期正式開始,班主任再三叮囑要注意安全,切勿放松學習,要按時完成暑假作業。
餘希檸把獎狀卷起來塞進書包裡,以前領到獎狀她都舍不得折彎一個角,可今天她上台領獎的時候,一點都不開心。
老師頒發獎狀頒到她這裡的時候,什麼話都沒有說。從前林嶼沉考第一的時候,老師都會和他說上兩句話,讓他和同學分享學習經驗之類的。
想到這,餘希檸的表情更失落了,正好林嶼沉從旁經過。
“喂。”
餘希檸拉住林嶼沉,他偏過頭來,眼睛烏黑,睫毛濃長又密。很少看男孩子有這麼濃密卷翹的眼睫毛。
餘希檸咬了咬唇,心裡既不甘又委屈:“我這次考得比你高分,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媽給我透題了?”
林嶼沉目光緩慢落在餘希檸臉上,她同桌宋喬也沒走,正背着書包在一旁等着。
“所以有嗎?”
“當然沒。”餘希檸迅速否認。
她都要氣哭了,好不容易考了個第一,怎麼全世界都說她提前知道了考試題目,從前林嶼沉考第一的時候怎麼沒人說!
林嶼沉點點頭:“那不就好了。”
“不好,我考得比你高,所有人都覺得我這就是透題了,難不成第一就一定得是你嗎?”
班裡頭還有人沒走,都聽到了餘希檸這句話,感覺她下一秒眼淚就要掉下來似的。
林嶼沉皺了皺眉頭,看了眼周圍同學,朗聲:“考試,總有發揮得好或者不好的時候,你是個很強的對手,我也沒有覺得第一就得是我的。别人說的話,既然不是真的,就沒必要放在心上,大不了你下次再考個第一,堵住他們的嘴就是了。”
“我會的!”餘希檸甩起書包背上,拉着宋喬的手:“喬,我們走。”
林嶼沉讓開道,等人過去了,無所謂地跟在後面。
自那日起,餘希檸就把林嶼沉當成了自己的競争對手,聽不得他的名字,一聽就容易激動。
有次陳慧柔在餐桌上感歎,買菜的時候經過林嶼沉家的鋪子,見他搬了張桌子在門口寫作業,那麼嘈雜的環境下都能認真學習,注意力很集中,果然是學習的好苗子。
餘希檸哼哼了兩聲:“他就是擺在門口故意讓人看的。”
陳慧柔瞥了她一眼:“你怎麼能這麼想,你以為每個人的學習環境都像你這麼好嗎?林嶼沉家條件就是艱苦。”
餘希檸半個字都聽不下去,不就是學習嗎,她也去。
“我吃飽了,寫作業去了。”
“哎,剛吃完飯别直接坐在書桌前,出去走走消消食再回來寫作業。”
陳慧柔話都還沒說完,房間門砰的一聲就關上了,她回過頭來看了餘序洲一眼:“這是怎麼了?”
“你别激她,有話好好說。”
餘序洲繼續悠閑吃飯。
陳慧柔甚是不解:“我哪激她了,真要激得起,那我巴不得天天說。操心了幾年頭一回見她這麼主動去學習,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三分鐘熱度。”
八月中旬,第十号台風“珊瑚”正面襲擊饒平,氣象局早早就做了預警,縣裡有關部門也提前做好抗台防汛工作。
陳慧柔一大早就去菜市場買菜,肉價沒太大變化,菜價翻了兩倍不止,可即便如此,很多菜攤子還是被一搶而空。
陳慧柔也買了不少,因為陳敬濤一家要來住一兩天。陳家的房子地勢低,之前縣境發生特大暴雨,當時一樓全淹了。
如今這個台風來勢洶洶,陳慧柔看了天氣預報後主動提議陳敬濤,帶全家人來家裡擠一擠,免得又出現上次的情況,斷水斷電生活也不方便。
大舅一家來,餘希檸是最開心的,因為又可以跟陳梓钰、陳梓航玩了。中考結束前,陳慧柔怕餘希檸影響陳梓钰學習,都沒帶她去陳敬濤家,姐妹倆有段時間沒有待在一起了。
電視裡正在播《仙劍奇俠傳》,餘希檸最喜歡看這種帶仙俠元素的古裝劇。幾年前陳慧柔無意中聊天提起94年那場地震,說餘希檸像預先知一樣,反常地大哭吵鬧不睡覺,非得下樓才安靜,結果就發生了地震。
打那時起,餘希檸就覺得自己上輩子可能是神仙,别的同學喜歡看數碼寶貝、還珠格格,她喜歡封神榜、歡天喜地七仙女和仙劍奇俠傳。
這個暑期檔的電視劇實在太好看了,全是神仙打架,餘希檸做夢都在念咒語比手勢。就想等着陳梓钰考完試,來陪她一塊做仙女手串。
珠子和軟繩是提前買好的,女同學之間很流行編這些,餘希檸不會,也怕被陳慧柔發現沒有認真學習,就沒有買過。陳梓钰來了以後,按照餘希檸提前畫好的圖給她編了兩串,小女孩開心得不得了,吃飯都不舍得把珠串摘下來。
家裡來了客人,陳慧柔就沒有特别嚴格地管餘希檸的學習,外面下着雨,姐弟三人擠在房間裡看電視,一集電視劇接着一集動畫片,配着可樂和零食,餘希檸連晚上做夢都是笑着的。
八月一結束,就到了開學的日子。升上五年級,餘希檸明顯感覺到了壓力,陳慧柔開始把“小升初”三個字挂在嘴邊,對每一場考試都格外看重,哪一個科目考得不好,就要加練。
五年級的暑假,餘希檸基本在補課中度過,也沒有去哪兒玩,因為開學她就是六年級畢業生了。教畢業班的節奏陳慧柔已經很熟練地掌握了,語文這個科目每年的出題變化不會很大,拉分基本在閱讀理解和作文上。
黃沐卿從市内找了幾套真題過來印給學生們練,給餘希檸和林嶼沉也留了一份。
“你有沒有打算讓希檸試試考金中啊?”
陳慧柔搖頭:“金中是住宿生活,我不放心。”
“這有什麼,孩子學東西都快,去了就會了。你大哥的女兒之前不也是考上了金中?”
黃沐卿覺得縣裡的教育也就那樣,每年在市裡排名基本都是墊底,孩子要是想往外發展,能去市裡讀自然是更好。
金中是市重點,又有高中部,若能直升上高中,那高考重本率基本在85%以上。
“正因為梓钰去過了,所以我才不想希檸去。梓钰學習那麼認真的孩子都說有時候跟不上,壓力太大,市裡的孩子又都有些排外。”
陳梓钰中考的時候沒發揮好,沒能考上金中高中部,但成績依舊能進二中重點班。連她都做不到的事情,更别說餘希檸了,陳慧柔還是搖頭:“她能考上實中我就阿彌陀佛了。”
黃沐卿會這麼問,想必和林嶼沉多少有點關系,陳慧柔順勢問了一下。
“嗯,我妹有這個打算,一是嶼沉本身獨立能力就強,會自理,寄宿生活對他來說不難适應。二是我剛才說的那點,初中階段作為銜接,還是很關鍵的。”
陳慧柔一輩子都是在保守求穩,在餘希檸的事情上更是如此,孩子留在身邊讀書,做父母的能幫忙分擔很多,她隻要專心念書就行。
晚上臨睡前,陳慧柔把黃沐卿白天說的話跟餘序洲說了一遍。
“你怎麼看?你想希檸去考金中嗎?”
餘序洲躺被窩裡,想都不想就回答:“沒必要吧,梓钰不也去過,最後不也得回來讀,沒必要折騰多這一遭。”
陳慧柔道:“我起初也這麼覺得,但沐卿一貫想得比我深入,她的話未必沒道理。實中不隻有正式錄取生,也有擇校生,有錢的話,考再差也能上。生源資質不純粹,初中又是比較關鍵的階段,萬一沒學好……”
餘序洲睜開眼,偏頭看陳慧柔:“你哥不是在實中嗎,讓他多盯着點希檸就行,擔心什麼。”
聽下來,陳慧柔大概明白餘序洲的意思,他也沒打算讓餘希檸去考金中。
上了六年級,餘希檸明顯感覺到自己每天要寫的卷子變多了,除了學校發的,還有陳慧柔往家裡拿的。
實小去年已經晉升為省一級學校,專注自身教育,競争對手是河對岸的附屬小學,考試試題基本都是市裡的卷子或者學校老師自己出的,沒有那種聯考或者競賽設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