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钰:“所以給你分錢了?你這個月都不用我給生活費,住哪?”
“和他們住一塊,分了些,但又投進去當入股了。”
陳梓航其實跟着幹了好幾個月了,沒跟陳梓钰說而已,路數也摸得差不多,想着再和兄弟幾個幹一兩年,差不多畢業的時候就能自己出來單幹。
“這種當副業玩玩可以,當主業不行,也沒有五險一金。你這最後一年還是得好好把握,争取找份正兒八經的工作。”
陳梓钰擺出長姐姿态勸說陳梓航,餘希檸反倒沒說什麼,親姐在的場合,表姐安靜聽着就行。
陳梓航一副聽厭了的樣子,表情漫不經心:“哎呀我自己會打算,你管好你的事就行,媽總給我打電話訴苦,說你不讓她省心。”
這話餘希檸還是頭一回聽,她看了陳梓钰一眼,懷疑道:“不可能吧?你媽會給你打電話說姐的壞話?我不信。”
陳梓钰垂眸苦笑:“估計是真的,我最近總拒絕她給我介紹的對象。”
原來是相親的事,那的确有可能。
住一起這段時間裡,陳梓钰每天早出晚歸,晚上還得接家長電話溝通學生情況。期末考結束就是改卷子,開班會,也是上周才徹底放假。
她從沒和餘希檸說起過家裡催相親的事,餘希檸還以為是陳梓钰從天津回來後,懂得拒絕大人了。
“學校有個出國交流的機會,我想申請。”
陳梓钰不急着回去就是在準備申請的材料。
餘希檸一聽這消息,放下筷子,抽過紙巾擦了擦唇角:“去哪交流啊?去多久?”
“日本,去一年。”
“啊哈?”陳梓航聽了都覺得神奇:“你教語文的,去日本交流?”
陳梓钰解釋道:“他們那有外國語學校,還有專門的孔子學院。這是去年才設的項目,有三個地方可以選,馬來西亞、日本和泰國。每個地方隻有兩個名額,我想申請日本的。”
“可以啊,我支持你。”
餘希檸果斷鼓勵陳梓钰,她出去過,深知國内外教育環境的不同,深知拓寬眼界的重要性,更何況是公費機會,不得抓住申請。
陳梓钰對着餘希檸眨了眨眼,就知道她會支持自己的決定。
自從在天津那晚談話後,這一年陳梓钰把所有注意力都專注在自己身上,評職稱、遊泳健身、去旅遊,包括這次的交流申請。
她全都依着自己的心意來,主動拒絕了家裡安排的相親,有時候實在推不掉,就打扮得美美地去見面,當場就和對方說清楚——不好意思,我覺得不太合适,别耽誤彼此時間。
“你已經申了嗎?還是想先斬後奏?”
陳梓航和餘希檸不同,他覺得這事難成:“你今年都三十了,爸媽肯定不同意。”
“三十怎麼了?在外面三十都算年輕的,也就家裡那邊覺得三十像有罪一樣。”
餘希檸語氣聽上去很不好惹:“你到底站哪邊的?這事兒你要是不幫梓钰,我們就把你和朋友做生意的事給捅出去。”
陳梓航睨了餘希檸一眼,随手把喝完的可樂瓶子捏癟放在桌上:“你幼不幼稚,我說實話還不行?”
“你倆怎麼還吵起來了,不得團結一緻才行嗎?爸媽那邊,等交完資料我自己會去說。”
陳梓钰打定了主意,陳梓航也沒再說什麼,大不了到時當人肉盾牌使。
吃完飯,姐弟倆三人沿着海珠橋走了一圈,時間差不多,陳梓航還得回白雲,在路邊招手攔了輛車先離開。
“交流的事你有多大把握?”
隻剩兩人時,餘希檸又重新拾起這個話題,自從争取去北京失敗,她意識到自己在面對父母時,不再能像之前那麼勇敢和自信。
強勢和脆弱這兩種原本矛盾的狀态,竟然能同時存在在父母身上。他們在對待子女問題上很強勢,不容辯駁,而使用的武器就是他們的脆弱。
“事先聲明,我雖然支持你,但我的立場和意見沒有任何卵用。”餘希檸坦誠道。
陳梓钰理解她:“我自己其實也隻有三成把握,因為沒有嘗試過,所以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餘希檸:“梓航快畢業了,現在自己也能賺錢,或許在大舅大妗看來,你也盡完該盡的責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就怕他們不這麼想。”
陳梓钰望着天上的弦月,難得今夜還能看見星星,也就是這段時間在整理資料做申請時,她才久違感受到,做一件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原來可以有那麼大的行動力和幹勁。
“我總覺得你還是小姑娘,沒有三十歲的感覺,好不容易才和小時候一樣膩在一起,如果你相親結婚了,我又是孤家寡人了。”
餘希檸挽緊陳梓钰的手,膩膩歪歪:“不過如果你遇到合适的,我也會很開心,總之那個人得很好很好,才配得上你。”
“說不定你比我更快談戀愛呢。”
“我?八字還沒一撇呢。”餘希檸仰着下巴,大聲道:“我的眼光,高得很!”
“哦?說來聽聽。”
“首先呢,他要有一米八以上……”
餘希檸掰着手指頭一條條說着自己的擇偶标準,兩人嬉嬉鬧鬧往回走。路燈将姐妹倆的身影拉得很長,又搖晃着縫合在一起,親密無間。
這年夏季學期結束,陳慧柔正式告别心愛的三尺講台,即日起,正式退休。
時間如白駒過隙,仿佛昨日才接到母親關于頂職上崗的消息,和黃沐卿騎車去師範脫産培訓,今天就要合上那盒粉筆,伴随着下課鈴響,将一切封于昨日。
學校給退休老師每人送了一份慰問禮,是一個皮質封面筆記本和一根鋼筆,上面印有燙金字——春晖遍澤桃李樹,碩果滿挂瓊瑤枝 饒平師範附屬小學贈
陳慧柔是在2010年調到附屬小學的,一開始一直在教畢業班,也是近幾年身體精神勁各方面跟不上了,才申請教低年級。
之前總盼着早點退休,等到真正退了那一天,又開始變得不舍。餘希檸特地從網上訂了一束花送到家,也是後來聽餘序洲說才知道,陳慧柔一整天的眼眶都是紅的。
退休後的生活好像一下子變得很慢,每天空出了大把時間不知道做什麼好,平日裡需要争分奪秒做的家務,如今就算精細着來,感覺也一下就做完了。
餘序洲去上班,家裡就剩下陳慧柔一個人,除去看望陳鎮東的時間,基本都是在家待着。
餘希檸每天都能收到陳慧柔發來的各種推文消息——
《這八句話必須由媽媽告訴孩子》
《如果你也有個女兒,這六件事越早告訴她約好》
《選擇大于努力》
《是誰在毒害現在的年輕人》
……
給陳慧柔申請微信,鼓勵她學習現代信息生活的人是餘希檸,後悔教她添加公衆号,多多浏覽文章了解外界信息的,也是餘希檸。
對于陳慧柔第一次主動分享公衆号文章,餘希檸是回複了一個點贊的表情并以資鼓勵。
等到每天收到十幾條時,她有點扛不住了。
“媽,你好歹也是語文老師,能不能稍微辨别一下文章内容,還有,你自己看就可以了,不用給我發。”
餘希檸正在吃飯,手機連震了兩下,她甚至不用點開都知道發了什麼内容,随手就回了段語音。
下一秒對面坐着的陳梓钰也擡起臉:“是大姑嗎?給你發公衆号文章了?”
“對啊,天天發。”
陳梓钰忍着笑,拿出手機點開和陳慧柔的聊天框:“好巧,她也給我發。”
餘希檸垮下臉:“不是吧?騷擾我一個人就夠了,居然還給你發。”
“一開始我還回複她的,後來發現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複好。”陳梓钰态度倒是很平和:“正常,我爸也會給我發這些,我一樣沒回。”
餘希檸:“算了,她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