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羅爾深吸一口氣,止住哭泣,“我是不是真的沒有選擇?”
繭一眠看向王爾德。
後者聳聳肩,一副“你自己接的任務你自己處理”的表情。
繭一眠隻好轉回頭,問道:“我能問問你為什麼不想加入鐘塔侍從嗎?它在你們英國還是挺有權威的吧。”
卡羅爾認真地說:“因…因為,我覺得我會被欺負,我不想要沒有自由的生活…我喜歡數學,想去上學,想考入牛津大學,想成為…一名數學家。”
繭一眠思考了一會兒,挪到王爾德身邊,小聲說,“如果不想當非法異能者的話,加入其他小機構是不是也行?我記得奧斯汀說過有一些異能事務所……”
王爾德挑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可是明目張膽地損害鐘塔侍從的利益。”
繭一眠做了個噓的手勢,“悄悄滴進村嘛,找個機構給他挂個名,不耽誤上學,不耽誤考公,讓孩子好好長大。”
“你認真的?”
“嗯嗯,如果這條路能走的話。”
王爾德意味深長地說:“這不是你答應奧斯汀的任務嗎?你不怕她知道後和你絕交?”
繭一眠:“那位可是簡·奧斯汀啊,怎麼可能因為隻是因為這樣的小事絕交。”
大概,仔細想想繭一眠也有些拿不準。
“咳,再說了,我又不是把卡羅爾賣給敵對國家。而且……”他看了眼正努力憋着眼淚的卡羅爾,“我敢肯定,他以後會成為英國一個了不起的數學家。”
繭一眠蹭了蹭王爾德的肩膀,“怎麼樣,王爾德老爺有什麼好路子嗎?”
“待定。”王爾德隻丢下這麼一句,就不再理會繭一眠了。
既然沒有直接反對,就說明還有希望。
他又湊到卡羅爾耳邊:“别擔心,看見那邊的金毛哥哥了吧。我沒啥用,但是他很厲害,說不定能想到辦法的,不過别聲張。”
卡羅爾眼睛亮了起來,用力點點頭。
繭一眠看他這副模樣覺得可愛,想到以前鄰居家養的小土狗,看到人就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
他伸手揉了揉卡羅爾的腦袋,那頭蓬松的棕發格外柔軟,“走吧,我們帶你離開這裡。”
卡羅爾遲疑地看着他伸來的手,猶豫了幾秒才小心翼翼地握住。
通向出口的走廊顯得格外漫長。卡羅爾的步伐越來越僵硬,尤其是當圖書館門口的保安亭出現在視線裡時,他幾乎想要轉身逃跑。
他認得那個保安——那是個脾氣暴躁的中年人,已經把他趕出去至少五次了。
保安看到他們的瞬間,臉色變了。他先是驚訝地看着小男孩,然後目光移到兩位大人身上,立刻緊張得挺直腰背。
這個總是偷偷溜進來的小鬼居然被鐘塔大人物牽着走出來?難道這孩子背景不簡單?還是說自己工作做得不到位,要被投訴了?
繭一眠朝保安點頭示意,“您好,我們要帶這個孩子出去。”
“是、是的,當然可以。”見對面的語氣平和,沒有一絲責備的意思,保安連忙點頭,主動為他們打開了門。
在保安如釋重負的目光中,他們走出了圖書館。卡羅爾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他偷偷擡頭打量着繭一眠。
他的膚色和英國人截然不同——不是那種容易泛紅的蒼白,也不是帶着灰調的冷白,而是一種微妙的、帶着淡淡黃調的白皙。這種膚色并不顯得沒氣色,反而像是上好的象牙,溫潤而内斂。
除此之外,卡羅爾注意到,繭一眠的臉上沒有英國人常見的雀斑或紅血絲,整個皮膚質地顯得更加細膩均勻。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睫毛很長,在路燈下投下細小的陰影,看起來卻并不嚴厲,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就在卡羅爾專注觀察繭一眠的時候,他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轉過頭,正好對上王爾德的視線。
王爾德正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和繭一眠握着的手,卡羅爾立刻又僵硬起來。
繭一眠:“對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卡羅爾給出地址,是大學附近的牧師住宅區。
卡羅爾的母親已經在門口等着他,看到停在門口的轎車時還被驚了一下。
繭一眠解釋道,“在學校看到這孩子還在看書,這麼晚了,怕他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正好順路就把他捎回來了。”
他沒提異能和偷溜進圖書館的事。這位夫人也對她兒子的特殊能力一無所知,一邊道謝一邊佯裝教訓兒子:“哎呀,真是的,又看書看到這麼晚,讓人家費心了,快向人家道謝。”
卡羅爾:“謝謝哥哥,再見。”
繭一眠:“不客氣,好好學習。”
王爾德:“…………”
回程的路上,繭一眠繼續開車。王爾德望着窗外,忽然開口:“你還挺親近小孩的?”
繭一眠一愣,“我嗎?也就那樣吧。”
說喜歡是肯定不喜歡的,他讨厭大部分小孩,也讨厭小屁孩時期的自己。因為小孩總是又蠢又吵。但是偶爾遇到幾個乖巧有禮貌的還是會友好對待的。
“對了,我打算去找奧斯汀一趟,她應該還沒下班,今晚我大概會住在鐘塔的宿舍。”
“哦,随便你。送我回莊園。”王爾德沒細究下去,靠在副駕駛座上,像發号施令一般。
夜色中的王爾德莊園在遠處若隐若現。車内很安靜,隻有發動機的輕微震動。路燈的光影從車窗掠過,在王爾德的側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
“為什麼想幫那個小孩?”他開口道。
繭一眠沒細想,順嘴調侃道:“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想給後人打把傘?”
王爾德勾起嘴角,“哦?就這個原因?”
繭一眠察覺到王爾德注視着自己的側臉。
他收起玩笑的語氣,認真思考了片刻:“大概就是……單純想這麼做吧。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是既然想做,就去做了。”
其實是報複啊報複,畢竟他就是被強制收編的,在看到卡羅爾和他的相似之處後,多少出現了一些逆反心理——收了我就别想安心收别人了。
王爾德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路燈的光映在他金色的發絲上,忽然,他笑了:“把手伸出來。”
“啊?”繭一眠雖然疑惑,但還是伸出了右手。
王爾德從儲物格裡翻出一支簽字筆,在繭一眠的手心寫下一串數字。筆尖劃過掌心,有點癢。
“其他的你自己看着辦,我不管了。”他說完就推開車門。
繭一眠看着手心的号碼,沖王爾德的背影喊道:“我還要開車呢,寫在手心容易花!”
“就是要這樣,”王爾德轉身,背對着他揮了揮手,“讓你回去的路上都提心吊膽,緊張心跳加速。”
他的聲音随風飄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捉弄意味。
繭一眠看着王爾德的身影逐漸融入莊園的花影樹蔭之中。他低頭看向掌心的數字,手指微微蜷曲了兩下……